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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换看了霍安一眼,“我觉得这高人,品味好独特。”
介于高人品味独特,二人谨慎许多。谨慎地走近一看,发现院门口早已候了人,约莫十来个,有人站着,有人坐着,有人干脆被人抬着,有人还干脆昏迷不醒。
苏换急了,“糟了,我们应该半夜就来排队的。”
霍安倒是不急不躁。今日看不了明日看呗,反正彭公每日有一柱香时间要见客。
正想着,碧绿的大门开了,走出来一个身着翠色衣衫的童子,约十二三岁,如玉容颜,就是不苟言笑,打个呵欠,将两手抄在衣袖里,“老规矩,按轮次进去,见着彭公说一句话,谁能打动彭公谁就留下。”
啊?什么意思?苏换和霍安对视一眼。
可其他人瞧着都很淡定,似早知这个规矩。
众人都很安静,日头正缓缓从山后浮起来,渐渐山顶霞光万丈,为原本就鲜艳的楚天碧心居,裹上一层瑰丽的晕光。
求见彭公的人,一拨一拨地进去,有的一个人,有的两三个人,多的五六个人,但很遗憾,很快又一拨一拨出来了。
翠衣童子似已见惯不怪,靠在吃萝卜的石兔子上发呆。
苏换低声问霍安,“武大夫有没有说,见彭公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
霍安茫然地摇摇头。
武大夫只和他说,彭公有怪僻,成事看造化,又给了他一个药方子,说如彭公愿意开口说话,事情就成了一半,剩下一半,只需将这药方子给他瞧。
就在这时,那翠衣童子打个呵欠,“该你们了。”
苏换和霍安只好满头雾水地进去了。
走进院子,才发现这楚天碧心居真是非同凡响,外面鲜艳蹲兔子,里面鲜艳长花草。
一个紫衣童子在前引路,雪白碎石铺就的小路两旁,尽皆是奇奇怪怪的花草,大概是药草罢。
穿过两个堂子,四处走动的,无不是十二三岁的童子,无不容颜姣好,只是衣衫颜色各不同,红橙黄绿青蓝紫,真是花花绿绿好鲜艳。
苏换于是觉得,这彭公铁定属于人老心不老那种。
她正想着,紫衣童子脆声说,“到了。哦别见礼,你们想想,只能说一句话。彭公不喜聒噪。”
苏换霍安抬头一看,一个宽敞漂亮的堂子里,四处凉风习习,正中放了一张巨大的镂花红木长榻,榻前立了一红一黄两个童子,各执了一把芭蕉状的大羽扇,缓缓为榻上斜倚的人扇着风。放眼看去,真是好一幅贵妃就寝的美人图。
没错,美人图。
榻上斜倚着一个白衣如雪的男子,墨发披散,肌肤如玉,面色柔媚,见着不过二十五六岁,眼角细长微挑还晕开一抹丹蔻淡红,斜斜看着他们,一手支着头,一手正缓缓抚摸怀里的一只白兔。
苏换惊呆了。
彭……彭公他都是公级别的了,为什么他一点都不老啊?一激动就脱口而出,“彭公你好年轻啊。”
话一出口,苏换就悔断了肠子,糟糕糟糕,只能说一句话,可她张口就说了一句废话。
彭公手一顿,缓缓摸过白兔的背脊,缓缓开启丹唇,声音却听着低沉,不似年轻,“小紫,留下。”
紫衣童子呲牙一笑,对着苏换二人一揖,“恭喜二位。二位先随我去后院厢房梳洗,再见彭公。”
啊啊?不是吧,说废话比说正经话还管用?
梳洗过后,二人都换了一身雪白衫子,才被领去再见彭公。
彭公还在摸兔子,万年不变的姿势,看了一眼霍安,又去看苏换,和气问道,“小姑娘,你觉得我几岁?”
苏换已经深思过了,她踩狗屎的一句话,无意间就打动了彭公,大约是这奇怪的彭公喜别人夸他年轻,于是把握了一下尺度,果断又真诚道,“二十?”
彭公弯唇笑了笑,“好眼力。”
他转眼去看霍安,“你说呢?”
苏换咳咳两声,“我夫君他不会说话。”
彭公说,“哦治嗓子呀?”
苏换急忙点头,“是呀是呀。”
然后将武大夫的药方子从怀里掏出来,递给那小紫,小紫呈去彭公面前,彭公只瞄了一眼,就嫌弃地撇撇嘴,“武师侄这个字,真是万年不变的难看,鸡抓过吧。”
苏换和霍安均是一怔。那武大夫他们见过的,少说也有五十岁。武师侄?彭公你闹哪样?
彭公这时慢慢坐起身来,把怀里的兔子递给红衫童子,黄衫童子急忙递上一盆清水,让彭公净手。
净好手后,彭公向霍安招招手,“来。”
霍安走过去,坐在榻前的一只圆凳子上,彭公也不说话,眯了眼就开始搭脉。
苏换立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不想这一搭脉,搭了许久许久,久得苏换都以为彭公睡着了时,彭公他睁开了眼,深邃地上上下下打量霍安,“你叫什么名字?”
苏换赶紧道,“霍安。”
彭公慢慢道,“你认识玉阙的人?”
玉阙?
霍安茫然,摇摇头。这两个字,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彭公仔细地看他,不放过他眉眼中每一丝神情波动,良久后收回了手,又在清水里净净,慢条斯理地用白丝巾擦拭,淡淡道,“你这嗓子被毒烧哑了。时日隔得太久,未必能恢复。”
苏换一听,满目充满期待的光彩顿时一委,忍不住嘴就瘪了。
彭公说,“说话就这么重要?你这么些年没说话,不也没死。”
霍安慢慢收回手。
苏换强忍着心里难受,慢慢说,“我话多,我夫君怕我寂寞。”
彭公说,“话多呀?小姑娘,话痨是病,得治。我这里就收了一个话痨子,我就不该救活他,每天话多得我又想弄死他。”
说完他又柔和地笑笑,“未必能恢复,也就是说未必不能恢复。”
苏换又一喜,小心翼翼道,“那诊金?”
彭公笑眯眯,“小姑娘你能给多少?”
苏换总觉得吧,这容色年轻声音老成的彭公叫她小姑娘,真是各种别扭。想了想,不好意思道,“我们只有三百两。如果不够,我还可以凑。”
彭公支着下巴,“三百两差太远了。自然,武师侄的情面,我是要给的。这样吧,诊金也不一定要真金白银,譬如说我救的那个话痨子,就卖的色给我。”
苏换一听,顿时惊悚地往后一跳,“我我我有夫家了。”
霍安面色沉下来,起身拉着苏换就要走。
彭公笑眯眯,“年轻人,别急啊,除了色还有艺嘛。你们卖色还是卖艺?”
苏换赶紧扭住霍安的手,停下来道,“我夫君有武艺。”
彭公一撇嘴,“武艺有什么好,楚天碧心居讲求的是风雅。”
苏换想了想,又道,“我也有艺。我有厨艺。”
彭公笑眯眯,上下打量她一眼,“厨艺也算艺。小紫,带他们去后院七号厢房住着。小姑娘,晚上记得卖艺哦,卖得好,明日我就开始为你夫君治毒。”
苏换满口答应,“好好好。”
下午时,小紫来厢房里,带苏换去厨房,霍安不放心,跟着她去了。
楚天碧心居的厨房大得吓人,一干厨子仆从都退避了,小紫指着案桌上的食材,细声细气说,“彭公喜清淡,每晚只吃三菜一汤,姑娘看着办吧。哦菜要貌美,还要味美,不美的东西,彭公不喜欢。”
说完,施施然出去了。
苏换挽起袖子就准备大干一番,走过去揭开食材盒子一看,傻眼了。
食材只有四样,一钵白米,五颗鸡蛋,三根红萝卜,两只青菜。
啊啊啊,加上白米总共都才四样食材,闹哪样才能做出既貌美又味美的三菜一汤啊。
霍安倒是笑了笑,拿出木牌来写:“实在做不出,我不治就是。你别嫌弃我哑巴。”
苏换不说话,闷闷地去灶头前坐着发呆,半晌后咬牙道,“那不成,咱们爬山都爬了一天呢。我瞧这彭公就是闲得抽抽。”
她哼了一声,“霍安,你来烧灶。”
夜幕降临时,小紫来提了食盒,苏换跟在后面,忐忑地跟他去见彭公。
彭公还是坐在那里堂子里,依然白衣如雪笑微微,角落里立了四个花枝灯架,上面高低错落地立着二指粗细的白蜡烛。
光烛里彭公兴致盎然,看着小紫一样一样从食盒里取出菜来。
青菜剁细了煮成汤羹,翠碧翠碧一钵。
鸡蛋煎成蛋皮,细丝萝卜调好味,用蛋皮裹成圆筒,睡在两片青菜叶上,看去黄红绿相间,赏心悦目。
米饭煮软了捏成三颗葫芦状,腰间系一条鸡蛋丝,白白胖胖立在盘里,像三个宝葫芦。
最后一道菜是汆的胡萝卜圆,摆成梅花状,下面铺一层细丝状的油泼青菜,绿里衬红。
彭公笑了笑,“小姑娘,有诚意。”
说着便提筷下箸,慢慢吃起来。
苏换瞧得紧张,也不知味道合不合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