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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大瀑布下游这个风景自然区的名字时,距她结婚还不到28小时。
这些就是严酷残忍的现实。
〃我这个新娘,一天之内就成了寡妇。〃阿莉亚大声地说着,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她是德高望重的长老会牧师的女儿,当然应该算是和上帝有关联的,正如和世俗的权威有关联一样?
第5节:蜜月(5)
阿莉亚忽然伸出双拳猛击自己的双颊,她想打自己,让她那双看得太多的眼睛变得青紫。
〃上帝啊,帮帮我!您不会这么残忍的对吗?〃
不,我会的。蠢妇人,我当然会的。你是谁,还能活着看到我的公正不成?
回答得如此迅速!一阵奚落这样清楚地回荡在阿莉亚的脑海,她几乎以为周围那些陌生的同情者全能听到。
但还有值得安慰的是:在她丈夫吉尔伯特•;厄尔斯金的尸体在河里找到并确认之前,他的死讯都还是假设和非官方的。
阿莉亚仍然不是寡妇,还是个新娘。
2
……那天清晨醒来,她意识到了这个突如其来、不容置疑的事实:她将会一生一世独守空房,可这一天从她的新婚之夜就开始了。虽然她已经不再是阿莉亚•;朱丽叶•;利特莱尔小姐而是吉尔伯特•;厄尔斯金夫人了,但她还是一个人独自醒来。她不再是尊敬的牧师先生和撒迪厄斯•;利特莱尔夫人她生活在纽约州的特洛伊市①,是特洛伊音乐学院的钢琴和运嗓教师没出嫁的女儿了,而是成为了最近刚被任命为纽约州帕尔米拉城首个长老会教堂的牧师吉尔伯特•;厄尔斯金的新娘。
婚礼的铃铛声绵延几百英里,跟踪到了这里。那种喧闹的声音一直在她耳边回旋。她头疼难忍,大脑像被钳子挤压着,嗡嗡作响。她看到餐具就会恶心,好像肠子都腐烂变质了。躺在这陌生的床上,呼吸着潮湿的亚麻布的气息、潮湿的肉体的气息和绝望的气息。这是哪儿,她在哪里?他带她来入住的这个酒店叫什么名字?蜜月的天堂,尼亚加拉大瀑布可是世界蜜月之都啊,头脑中一阵狂乱的思绪让她无法思考。结婚时间这么短,她对丈夫还了解甚少,但她似乎还相信(阿莉亚这样自言自语着,就像吓坏的孩子为了逃避伤害在给自己讲故事一样),吉尔伯特只不过是悄悄地从床上溜了下去,现在正在浴室呢。她身子僵硬地躺在床上,竭力在聆听水龙头的动静,洗澡水的流淌声,或者是厕所池的冲水声,就是在她敏感的神经摒弃听觉的时候,她还那么渴望能够听到这样的声音。尴尬、难堪,对这样亲密的羞怯是她从未有过的,婚后的亲昵行为也是如此。这张〃婚床〃。无处藏身。他那刺鼻的生发乳的味道和她那带着娇羞芬芳的山谷百合古龙香水气息发生了碰撞。在婚前,阿莉亚与吉尔伯特之间从来不会敞开心扉、开怀大笑,也不会昵称吉尔伯特为吉尔,但他们还是决定要维持两人之间相敬如宾、友好快乐的气氛。终于他们走进了神圣的婚姻殿堂,而就在此时,一次恍惚茫然的梦境霎时让阿莉亚猛醒过来,她意识到他们之间出了问题。
不在了,他走了。他不会死的。在哪儿啊?
该死!她还是个刚结婚的新娘,羞意未泯。这就是外界对她的看法,而外界并没有错啊。当她在饭店的接待处首次签下阿莉亚•;厄尔斯金夫人时,她的面颊飞出两朵红云。她还是个处女,一位29岁的处女。对男人一无所知,把他们视为另类。她任自己伤痛的形骸搁浅在床上,甚至不敢伸出手去触摸这张大床以外的空间,生怕会碰到他。
她可不想让他误解自己伸手触摸的意味。
她差不多还是要称他为〃吉尔伯特〃。她所见过的厄尔斯金所有的亲戚没有一个叫他〃吉尔〃的。也许他在奥尔巴尼神学院的朋友们会叫他〃吉尔〃,但那可是阿莉亚对他无法看到、也不想了解的一面。这就像和他讨论宗教信仰的问题:他年纪轻轻就被授予牧师头衔,而信仰本身就是他的专业领域,而非她的领域。对阿莉亚这个刚刚成为他的妻子的未婚妻来说,用如此亲切的昵称叫他这样的一个人,未免显得有些过于亲昵了。
他总是生硬羞涩的称呼叫她:〃阿莉亚,亲爱的。〃而她就用〃吉尔伯特〃这个称呼,不过心里一直也在设想着有朝一日在某个温情绵绵的时刻,就像好莱坞电影里的浪漫情节一模一样,她也开始喊他〃宝贝儿〃或者甚至是〃吉尔,宝贝儿。〃
除非所有都改变了。那只是一种可能性。
第6节:蜜月(6)
婚宴当天,她喝了一杯香槟,而前一天夜里在酒店房间里她也喝了一杯,或者是两杯香槟。就这么多,可她从来没有这样醉过,烂醉如泥。她的睫毛粘在了一起,嘴里发酸。想都不敢想:她能这样难看地昏昏入睡,嘴大张着,像鱼一样一张一合。
她打呼噜了吗?吉尔伯特听到了吗?
她试图聆听他在浴室的声音。陈旧的尖利声糅合着轰隆隆的声响,却是遥遥之音。不过吉尔伯特肯定是在浴室。他可能也设法不出声响。一个晚上他一直都在浴室里,掩盖他的噪音。通过不断放水来掩盖……或许是阿莉亚,是她绝望地把水池里的两个水龙头都打开了?阿莉亚藏在象牙色的绸缎睡衣里,颤栗着,强压着,最后无助的情感终于爆发了,她埋头抽泣起来。
别了。别再想了。没人会强迫你的。
让阿莉亚吃惊的是,就在前一天傍晚的时候,已经是六月天了,空气竟如此的清冷、如此的潮湿。空中弥漫着湿气,西边的太阳酷似倒挂在水中街灯的影子。阿莉亚穿着短袖的人造丝衣服,双手抱肩,在风中打颤。吉尔伯特面朝河的方向皱着眉,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妻子。
吉尔伯特从特洛伊一直驱车过来,向东横贯几百英里;路上一直是他驾驶。他告诉阿莉亚,在自己的车里做乘客他会紧张的,那是一辆1949年的派卡德轿车,黑色车身擦得铮亮。一路上他总是向阿莉亚说不好意思,避开她扭到一旁大声地擤鼻子。他的皮肤红通通的,像是发烧了。阿莉亚嘟囔了好几次说但愿他没有被自己的母亲、现在自己的婆婆厄尔斯金夫人的感冒传染,她在宴会的时候一直烦躁不安。
厄尔斯金夫人告诉阿莉亚吉尔伯特有嗓子爱疼、上呼吸道容易感染、鼻窦炎头痛的毛病。他的胃也挺〃挑剔〃,无法忍受辛辣食物或〃不安的情绪〃。
厄尔斯金夫人拥抱了阿莉亚,她冷冰冰地屈服在这个老女人丰满的手臂中间。厄尔斯金夫人恳求阿莉亚像吉尔伯特那样称呼她〃妈妈〃。
阿莉亚小声地应承着说:好吧,厄尔斯金妈妈。
你想想,叫她妈妈!那我和吉尔伯特成什么了,兄妹吗?
阿莉亚努力了,她下决心要当一个完美的新娘和完美的儿媳。
一阵教堂铃铛的喧闹声。星期天的清晨来临了!
待在陌生的床上,陌生的城市,有一颗失落的心。
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她耳边喋喋不休的斥责着,厄尔斯金妈妈胸部擦的爽身粉的味道扑鼻而来。如果你以前从来没喝过比苹果汁更烈的酒,阿莉亚,你觉得有必要再喝一杯香槟酒吗?何况你已经喝过一杯了?
这位可能不是吉尔伯特的母亲,而是阿莉亚自己的妈妈。或许是她们两个,只是在不同的时间来的。
一位笑得咯咯颤抖的新娘。一身缎料衣服,饰着尚蒂伊①细花花边,坠着过分修饰的珍珠母扣子,轻纱遮面,戴着至肘部的花边手套,以致于宴会过后,脱掉手套时,上面宝石形的饰物在她那敏感的皮肤上留下了V形的印记,好像奇异的皮疹一般。婚宴在利特莱尔的那栋阴暗的大宅子里举行,砖制建筑,紧毗教堂,新娘看上去很紧张,总是来回地把香槟酒杯子举到唇边。她吃得很少,手抖得厉害,把一叉子的婚礼蛋糕掉在了地上。她眼睛很小,杏树果的形状,带有碎卵石的花纹,始终都笼罩着一层迷雾,好像有些过敏。她多次离席去上洗手间。想要把像霓虹灯一样亮彩的口红再描浓些;她频繁地往鼻子上扑粉,离得近的话,都能看出上面点点的粉粒。虽然她尽力想表现优雅,可实际上却像鹳鸟一样笨拙难看。突出的肘部,鹰钩鼻。你永远也不会把她想像成一位颇有造诣的歌唱家,她的声音刺耳,很难听清。不过还是有人夸赞阿莉亚〃很有魅力〃是位〃美丽的新娘〃。但是,看看她那迪克西杯①胸部!她完全清楚所有人都透过精致的尚蒂伊细花花边盯着她的胸部,非常同情她。她也清楚地知道所有人都在同情吉尔伯特•;厄尔斯金,娶了这样一个老处女。
再来一杯香槟吗?
第7节:蜜月(7)
她礼貌地拒绝了。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