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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奶,她的巴掌打得俺脸上多了半斤肉哩!”
“半斤肉?不止!我见他一个月那张脸都和猪头似的。”二子在一旁打趣,把杨铁筠也逗乐了。少言寡语的陈玉茗捶了二子一拳,蹲在凳子上的他啊呀就掉下去,又砸了黑牛的脚。
说完了计划,杨铁筠布置了各种事,战士们便高兴地散了,大家都相信杨铁筠能做到这件事,他说到的还从来没有做不到。
人都散了,杨铁筠叫住了老旦,回到屋里,脸已是沉下来。
“水上飞机装不了几个人,来两架才能把咱们都带走,女人们带不了,要让她们转移。”杨铁筠轻轻道。
多年之后,老旦常想起要离去的这个夜晚。他辗转反侧,在吱呀松散的竹床上无法成眠。窗外月光清澈,将山里腾腾的雾气照出神秘的光彩。说不出名字的夜鸟低低鸣叫,有节奏地寻着伴侣。还有丝丝只能撩动树叶的风扑进窗来,扫得他心烦意乱。他换了无数个姿势,趴着仰着侧着蜷着,可就是睡不着。他既感到兴奋和幸运,又觉得遗憾和徘徊,他知道这或是永别,而他和阿凤之间,似乎有什么才刚刚开始。他干脆坐起来,摸黑抓过烟锅,将最后一点烟丝塞进去。阿凤睡在他望得到的一间房,女人们本都喜欢挤着睡,弟兄们来了之后,很多人又搭起新的房子,如今大多都一个人了。阿凤窗子支着木棍,透出隐隐的火,撩着他按捺不住的躁动。
老旦不知怎么已到她的窗下了。蟋蟀在脚上蹦跳,慌张的飞蛾掠过眼角,竹房子上有几只吃饱喝足的鸟打着盹。老旦隐约从房门的缝隙里看到阿凤走来走去的身影,他按着蹦跳的心,踮着脚尖,狐狸样绕着房子琢磨——或者什么都没琢磨,只是走,绕着走一走才能平静下来。他绕到窗口,躲在黑暗里看里面一张白皙的脸。她望着手上的什么正在出神,眼睛一眨一眨的,嘴里叼着根草,随着牙齿的拧咬上下摆动。这窥视令老旦惴惴不安,他在四处张望。哨兵并没有在小山头上待着。这可是大事!他轻步走去山脚下想看个究竟,却见半山腰有两个模糊的人影,鬼魅一般微微蠕动着。竖耳一听,男女正哼哧哼哧地忙活着。老旦又轻轻后退,心想这两个灰货真会挑地方,黑黢黢的林子里,不怕一来一往对错了道儿?
老旦腿脚僵迟,如同套着无形的绳子。他又绕回到窗前。本就心浮意乱,月光下的天交地合令他燃起燥热的想象。他不曾想会有这么一天,竟会着了魔一般围着一个女人的小房子转来转去。夜风穿过他的衣裳,像挑逗的手挠着。纵是攥紧了拳头,他仍觉得从里到外的酸麻。树林轻摆,似低低的耳语;满月当空,若瞠然的怂劝。去吧去吧!明日便是告别,今宵谁又能眠?老旦仿佛听到无数个声音劝着他,黑暗里有隐约的手推着他,大地也长出了手牵着他。他走了又来,来了又掉头而去,但终归把心一横,腾腾地踏上木阶。他撸起袖子,深吸一口丹田气,像把世界都吸进去了。他感到肺里生疼,便狠掐两面虎口关,再按按明火执仗的那东西,猛地推门而入。
骤开的门将油灯吹得暗淡下去,但仍照亮缩去屋角的阿凤,她披散着头发,一脸惊恐,踮着脚尖站在那儿抱着胸怀,双手在胸前做成爪状,两条白嫩的腿抖索着,像踩着烧红的炭。她的肩膀抵进墙角,要从竹墙壁的缝里挤出去一样。老旦站在门口喘气,不明白为何她要护着穿着衣服的上面,却并不遮掩只穿着小裤衩的下身。一阵风穿过窄小的屋,掀起阿凤的长发,油灯噗地灭了,屋里只剩这闪闪发光的半裸女人。
“啪……”老旦脸上一阵火辣,像挨了个麻雷子炮,疼痛之后便是耳鸣,仿佛黄河涌进了耳朵。他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睁开时只见满眼金星。月光穿过这些晃动的星,照见阿凤溜圆瞪着的眼。她的脸颊因愤怒烧起来,似要点燃这潮湿的竹房。她见他发着愣,就蹿去屋子的另一头,许是跑起来才发现下面的凉,而衣服却在老旦的旁边。阿凤蜷缩着蹲下,低低抽泣起来。
咸咸的血在嘴里漫渍,那腥涩比羞愧真实。金星散去,老旦觉得自己在变小,会变成一只不起眼的鞋板虫,从地板的木头缝里钻出去狼狈逃离。老旦知道这是手足无措,他看见自己的双脚在竹木上慌不择路,大脚趾绊在缝里,一个趔趄就摔下梯子,爬起来时看到另一双大脚,它们肮脏不堪,十根脚趾不依不靠,他听见二子的声音在头顶说:“搞完了?这么快?”
“滚!”老旦站起身来,背着手伸着嘴,也不看二子,只管蹬蹬地去了。
“你们都有的搞,就我啥球没有……”二子在背后嘟囔着,还夸张地叹了口气,像受了谢家人天大的委屈。
老旦恨恨地回到房里,将竹门一脚踹合,在里面踱来踱去,脸比刚才更热。贼心贼胆的,啥球方略都没有,更没个定心的狠劲儿,以为自己是霸王,却连弓都拉不开。他自叹没有那份收放自如、斩关夺旗的才情,遇到正经的竟慌得跑肚拉稀,真是天生遭女人耳刮子的命!
老旦扯去衣服,胡乱洗了脚,钻进干草编成的被窝,潮气和霉气随着呼吸翻卷上来,不知名的昆虫在房顶匆匆爬过。它们爬进老旦心里,老旦觉得无奈的痒,这才想起二子的话。这小子到今天还没尝过女人的滋味。人不丑,毛病也不多,就是没这运气。再想到山腰上那一对野合的,此刻想必过足了瘾,要依偎在一起一边轰着蚊子,一边说些别离情话。老旦空落落地泛着酸气,觉得整间房子都装满辛酸的笑话。他猛然猜到自己定是想了翠儿,就像看到麦穗就想起馒头的香甜。这几个月的欲望和想念被命运的绳索牢牢拴起,吊在没天没地的半空。阿凤似是而非的眼神和那次慰藉的拥抱,让自己着了魔了。他牵肠的是自己的女人,硬起来却是眼前的阿凤。王八瞅绿豆的事儿轮不到自己,人家毕竟是正经娘们儿,不是村里那给个馒头就能拉上炕的郭十月家的寡妇。
黑夜穿过房顶,沉甸甸压在老旦身上。梦乡如春天的旷野,大地刚从蛰伏的欲望中苏醒。他仿佛回到干爽的炕头,头枕松软的荞麦皮枕头,看着被风撩动的窗花,懒洋洋等着阳光升起。一只热乎乎的手从脖子和炕的空隙下伸过,它轻柔张开,抚摸着自己满是伤痕的胸口。另一只如蛇似鼠,乖巧地从屁股下两腿中间钻过,轻轻掏住了梦里的命根。快感激灵翻起,他觉得自己变成一只没长毛的麻雀,在这两只手里烘热欲睡。背后贴来女人浑圆的奶子,那分明是两团热火,烧得他滋滋冒汗……陌生的香气从耳后袭来,渗进他浅浅的梦境。老旦不知自己是睡是醒,是升起还是坠落,是活着还是死去,他觉得正在流下热泪,他不知明天到底何去何从。
“没准今生今世就这一晚了,你喜欢我,我也不想惦记那么多了……”
这是真切的声音,如同抓着他那里的手一样充满渴望。夜风里,他听到黄河倒涌,血流在河道里燃烧,浪尖的火苗烧灼着蓝色的月,遥远的地平线正卷起红色的风暴,它们恶狠狠扑来,要将他看到的一切吞没。脚下似有苏醒的魔兽,用巨大的爪凿着深厚的泥土,一下又一下,世界开始碎裂,他看见自己的心脏跳跃着钻出龟裂的土地。他急忙摸着空荡的胸膛,干渴的咽喉无法呐喊。他只摸到那只真实的手,知道背后那个滚烫的身子一丝不挂。老旦猛地翻转过来,在夜色中瞪大了眼。月光下的阿凤像落在河滩的白鳗,她终于在对他微笑。
他只一个腾跃,就将这个丰满的身体压在身下了。女人那只坚定的细手牵引着自己,让它以最快的速度进入了她的体内,还不等阿凤疼痛的声音落地,坚如铁石的老旦就开始了翻江倒海的耕耘。他紧紧地抱住阿凤的后背,死死地堵住她的呼吸,每一下撞击都似乎要将她势如破竹地一分为二,两个人像绷紧的弹簧交错在一起扭搅着,彼此的汗水融粘在一起,在剧烈的摩擦中发散出奇怪的味道。
三十年后,老旦在死去之前回忆此生,这一刻就像他最鲜活的伤口那般清晰。他记得怎样吱扭扭地钻进阿凤,记得那包裹一切的紧张和融化一切的柔软;他记得她在黑夜里的每一声吟唱,她咬在他胸口的牙痕像伤口一样深刻;他记得自己那一晚的汹涌,勃发的洪水灌满了她,滚烫地流下满是缝隙的床板,他变成战斗中的重机枪,火舌在抖动,弹壳在腿间灼热蹦跳。敌人尸横遍野,横竖枕藉,惨叫声中,他看到她飞扬的魂魄在烈焰里升腾,一直飞到高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