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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在外面走访了半天,也只能看了个大概,主要还是靠找当地的农户了解情况,毕竟哪里容易引发灾情,他们才是最清楚的。或是和坐在村头树下烤火的村民扯一下家常,或是站在船头,边看渔夫撒网,边与他们闲聊打听;他在润州住过不短的时间,加上常和梁玉聊天,如今也不时能来上几句吴侬软语,逗得渔夫呵呵直乐,人家见他一个书生坐在船头,对农桑之事问长问短,倒也觉得亲近,有什么说什么,最后还塞给他一条两斤的大鲤鱼。看着人家光着脚板在寒风里撒网,许清倒不好意思白拿人家的鱼儿了。
向晚时分回到丹阳县城,许清也懒得去找县官,让荆六郎去找司农寺提举司派驻丹阳的人员。许清就在船上等着,丹阳除了沟通南北的大运河通过外,还有鹤溪河、九曲河、丹金溧漕河在丹阳境内交汇,水网极其发达,沿河两岸商铺林立,酒旗飘扬。
许清的船就泊在一家名叫河阳的酒楼前面,从二楼的轩窗望进去,可见里面宾客满坐,各色幞头晃动着;一个老者拉着胡琴,旁边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放开嗓子,正在为客人唱曲,甜糯的吴音飘到船上,连许清也听得津津有味,见飘摇的酒旗上写着‘曲阿酒’三个大字,他想起上午临别时,水儿曾称赞过此酒,干脆就带着几个护卫跳下船,上楼用晚餐。
掌柜的是个圆脸的中年人,头上的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用蓝色的幞巾扎着,给人很干练的印象,见许清衣着贵气,带着几个高大的护卫进门来,手里还提着一条大鲤鱼,虽说没见过来酒楼吃饭还自带食材的,但瞧见许清这一身打扮,掌柜还是连忙迎上来说道:“客官您楼上请,我们河阳酒楼菜色齐全,味美而鲜,楼中所卖的曲阿酒,全是正宗玉乳泉所酿,鲜甜香美,醇和爽口,包管客官饮过不忘。”
许清笑呵呵地听完掌柜的自夸,上到二楼选了个空桌坐下,然后把那只大鲤鱼往掌柜手上一塞说道:“把这鲤鱼给我红烧了,再来几样你们酒楼的拿手好菜,曲阿酒就先给我开一坛来吧!”
掌柜的虽早有心里准备,但那鲤鱼入手沉重,还是让他为之一滞,讪讪笑两声提着鲤鱼去了。不一会跑堂的伙计先把酒拿了上来,拍开封泥后倒入杯中,只见此酒色泽黄橙透明,浓香扑鼻,许清端起杯子浅尝一口,确如掌柜刚才所说,鲜甜香美,醇和爽口,且回味绵长。
伙计一见许清神色满意,连忙接着说道:“客官,咱们这曲阿酒又叫状元红,灌坛封缸贮窖都在十年以上,客官是个读书人,喝了咱们这状元红,来年必定高中榜首,摘得状元桂冠。”
呵,还有这等说法,喝了状元红就能高中状元?不过这由头说得挺顺耳,若是别的读书了,一定乐意听,不过许大官人嘛,他还是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的。
第214章 白露为霜
热气腾腾的饭菜摆上来时,李光男几个已经先喝了半坛曲阿酒,许清打趣道:“李光男,瞧你们喝得这么爽快,也打算去考状元?”
“侯爷说笑了,咱们只是想沾沾侯爷的光,考状元咱们几个这辈子就别想了,不过多喝一点,说不定下辈子还有机会。”李光男跟许清久了,不再象当初那样拘束,答起话来也有了几分幽默感。
许清举筷夹起一片鱼肉,边答李光男道:“还下辈子考状元呢,瞧你们一个个牛饮的样子,说不定下辈子投胎到蛮牛身上,难不成咱们大宋准备出产几头牛状元?”
“侯爷,您是不是没带够银子?”
“我是没带银子啊,怎么了?”
“这就难怪了,咱们多喝两杯看把侯爷心痛的!”
“切,爷没带银子,但有交子瞧着!”
许清说着对唱完曲后,正在各桌讨赏的小姑娘招招手,各桌的客人正多则十来文,少则三两文的,把赏钱丢到小姑娘手中的盒子里,那唱曲的小姑娘长得挺水灵,梳着一对双丫髻,那双大眼睛有点象家中的小颜,让许清颇感亲切,等小姑娘走过来,许清抽出一片五贯的交子,放到她的小盒子里,把人家小姑娘吓了一跳,连忙要跪下磕头。
“别磕,别磕,你曲儿唱得好听,多给点赏钱是应该的,去吧!”
“多谢大官人,多谢大官人!”小姑娘得了这么多赏钱,再被许清一夸,兴奋得小脸通红,最后还是给他捡裙行完礼,才欢喜的去了。
啧啧,这赏钱咋就给得这么有成就感捏?别人欢喜,自己开心,一举两得,许清突然又想起京里的关公子来,当初自己被他用钱砸得晕淘淘的,羡慕不已,等回京后是不是也去找他砸回头呢?
“侯爷,属下一月的俸银也没这么多,要不属下这护卫不干了,改给侯爷您唱曲吧?”李光男看着许清出手大方,故作泄气的说道。
“就你那嗓子,可别人家唱曲要钱,你唱曲要命,爷我可听不起!”
旁边的几个护卫听了爆笑起来,把酒全喷在了李光男身上!
“作死啊信不信我唱曲给你们听个够!”
被李光男以唱曲威胁,几个护卫顿时神色大变,头全低到了桌子下,只剩下双肩不停的耸动。许清乐了,对李光男笑道:“以后他们不听指使,你就用这一招准灵!”
许清他们在楼上坐了一盏茶功夫,荆六郎才把提举司的吏员带过来,那叫宇文启的吏员对许清出现在丹阳倒不奇怪,毕竟丹阳离扬州并不远,想必早以听到了风声。
添酒加筷之后,许清对宇文启问道:“无他,找你来就是想对丹阳的水利工程作个了解,说说现在的进展如何。”
宇文启拘谨地答道:“回少卿,丹阳的田间引水渠道基本都清淤过了,大部分小河堤也都作了加高加固处理,只是九曲河有一段大堤本来还须加固的,但丹阳知县蒙汉清说朝廷拔下的银子已用完,九曲河的工程又比较大,所以目前丹阳县暂时无力处理。”
“那你们可有发觉蒙汉清有贪污款银的嫌疑?”
“这个属下仔细盘查过,倒没有发现蒙汉清有贪污的嫌疑,这次朝廷下拔到丹阳的款项共计九百四十贯,虽然水利工程动用的大多是厢军,但人马嚼用加上工程用料的费用,这些银钱确实不多的,蒙汉清后来还发动了当地乡绅义捐,共筹得五百多贯银钱也全投了进去。然九曲河属下也去看过,若想彻底治理好那二十里河堤,起码有万贯以上投入才行。”
许清听了暗叹,这次虽投入了一百五十万贯的工程款,但铺开的摊子太大,分散到各地确实少了些,许清也不奢望一次便能把大宋的水利全治理好,能治理一些紧要的就不错了,朝廷这次除了从大宋银行贷款一百五十万贯外,同时还大力号召各地乡绅义捐,毕竟土地是他们占的多,捐出一些钱来整修水利,最终受益最大的还是他们。
看到许清脸带忧色,宇文启说道:“少卿也不必过于担心,九曲河堤虽不及治理,但成灾的可能性也不算大。其实江南一带虽然雨量充沛,但由于河网密布,能大量的分摊去水量,所以江南发生大水灾概率反而比较小重要的反而是那些小河道的整治,一是有利于田间灌溉,二是在雨量大时,能迅速把水流引向大江,这样一来,就算农作物一时被淹,由于大水消退的快,损失也不会很惨重。”
许清很欣慰地看着宇文启,从他的话里可以得知,这人不是那种满口空话,言不及义的人,对水利及农桑有比较深的认识,能提出自己独立的见解,若是司农寺都是这样的人,自己也不用这样不停的奔波了。
许清和宇文启攀谈了许久,直到夜色将临,才下楼去丹阳的驿馆,驿馆位于城西,可行船直达,街边的商铺入夜不息,门前一盏盏灯笼照在水上,加上来往的人声,凭添了几分暖意。临水的青楼更是灯火通明,姑娘们不畏寒流,依然穿着薄薄的衣衫,水袖招摇,于楼上娇声畅笑。
大宋农村由于赋税繁多,土地兼并严重,通常都显得比较凋弊,但城镇之中却恰恰相反,由于商业发达,城镇之中尽显繁华,特别是江南和京城一带,处处笙歌,入眼处一片歌舞升平。和许清在沂州看到的情形,仿佛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来到城西的驿站,驿卒们一听是京里来的大官,顿时忙得不亦乐呼,给许清安排好房间后,又赶忙去通报知县去了。许清泡完一个热水澡出来,夜色中听到一阵晚钟悠悠传来,宁静的河边,淡淡的月色,再听这远远传来的钟声,颇有一翻张继在《枫桥夜泊》里描述的意境,许清问了一下驿卒,原来几里外就有一座普宁寺,寺中有唐朝中和三年铸造的大铜钟。钟重五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