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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朝鲜重要的水路运输要道,沿途不怕找不到船。有了船,汉江就不成问题了。他挑选的这条路线心思缜密,滴水不漏,处处透着算计的味道。
两位选手各自揣着心思,就此别过,开始了第二阶段的竞速狂飙。
再看朝鲜这边。自从尚州之战后,汉城阖城已陷入大乱。两班大臣互相埋怨,市井小民人心惶惶,谣言四起。有埋怨柳成龙、李山海两位大臣是秦桧杨国忠的,有说国王已经微服偷偷从宣仁门跑了,还有的上表朝廷,说我约了十来个敢死的哥们儿,愿意去日本人营寨刺杀贼酋……总之是乱七八糟。
这期间朝廷唯一做成的一件事,就是把一直悬而未决的太子之位定了下来,册封光海君为世子,算是了结了一段旷日持久的争嗣之争。可惜光海君生不逢时,册封仪式上印章也没有,封敕更没备齐,文武百官都没来几个——国家都快完蛋了,谁还管你世子是谁啊。
李昖在这时候突然起意册封世子,其实就一个目的:跑路。世子是李朝合法的继承人,定下这个名位,他这个作国王的担子就轻多了,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大不了宣布退位,让王位让给世子就是。
这点小聪明瞒不过那些官场老油条。一群大臣和宗室坚决反对李昖跑路,认为国君弃都城而逃,有失体面,应该坚守汉城。
可怎么守?兵曹把汉城老百姓翻检了好几圈,才凑出七千老弱残兵。这七千人别说守城了,能不一哄而散就是天大的奇迹。
就在这时,左议政柳成龙站了出来。
柳成龙是汉城为数不多几个头脑清楚的官员,对于日本兵威的认识也最深刻。以往恪于东、西人党之争,他难以施展手脚,现在朝班大乱,无暇计较党阀,总算可以做点正经事了。
他知道汉城绝不可守,于是向李昖提了一个建议,让各位王子和大臣分别奔赴北方诸道,在当地招募勤王兵马,摆出打持久战的架势。这个建议暗藏玄机,一是充分动员朝鲜残余国土的战争潜力;二是为李昖离京打好舆论基础——国王殿下西狩不为逃命,而是为了整合诸道勤王之军,这个理由足可以堵上反对派的嘴。(《寄斋史草下·壬辰日录一》)
柳成龙这个建议,既利国,又利君,显示出了高超的政治智慧。李昖大智慧缺乏,小聪明还是有的,听出此种玄妙,立刻把几位王子和一群陪臣撒去北方诸道,开始大造舆论。
这个建议不仅救了李昖一命,而且还救了朝鲜一命。正是因为这些人在诸道整饬兵力,才让朝鲜北部不致象战争初期一样一溃千里,为大明出兵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到了四月三十日,忠州大败的消息传到汉城,朝廷彻底炸了营,也彻底为李昖解了套儿。李昖二话不说,留下都元帅金命元守汉江,右议政李阳元留都汉城,自己带了一干皇室宗亲与大臣们从敦义门仓皇而出,直奔开城而去。
本来柳成龙想留下来守城,但李昖知道现在朝中只能靠他周旋筹谋,不肯放人,让他跟随大驾一起后撤。负责整个撤退过程的人是曾经出使大明的金应南,他手里拿着兵符,却找不到可以指挥的士兵。一直到大驾临出发前,仪仗和护卫都没备好,只能仓皇离开。
离开汉城的一路是凄惨的。正赶上大雨,道路泥泞,气温骤降。这一支高贵的逃难队伍当真是苦不堪言,从未走得如此凄凉。往常那些唯唯诺诺的仆人和沿途百姓,此时都性情大变,毫不客气地抢夺他们随身携带的御供、粮食,甚至格杀随行的官员(《寄斋史草下·壬辰杂录》)。在逃难路上,一个农妇进贡了几碗粟米饭,李昖抱着碗哇哇大哭,嘟囔着说:“这粟米饭真好吃过山珍海味,想不到竟贵重到了这地步。”(《乱中杂录》)
李昖走到汉城北部不远的小镇子,心中凄凉,回首望去,惊见汉城内烟雾滚滚。他初时以为是贼人攻入城中。一直到后来,他才知道,放火的不是倭寇,而是自己人。(《再造藩邦志·卷一》)
原来自从国王撤了以后,汉城彻底失去了秩序,以往积聚的社会矛盾一古脑全爆发出来。一群奴隶身份的暴民闯进了掌隶院刑曹,把自己的隶籍文牒一把火全烧了,然后冲入内帑库抢光了金银财宝。另外一群乱民还把弘文馆的历代藏书档案付之一炬;景福宫、昌德宫、昌庆宫等几处宫殿更是被烧成了白地。(《西崖文集卷十六杂著记乱后事》)
一时间汉城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后来日本人进入汉城,看到禁中满地都是焦土,愣愣地来了一句:“这不是项羽烧完的咸阳城吗?”(天荆《西征日记》)
对此乱象,守城最高指挥官李元阳束手无策。他手底的人一半跟着皇室跑了,一半自己跑了,剩他一个光杆司令,什么都没法干。而都元帅金命元看到汉城如此混乱,干脆不在城里呆着了,眼不见心不烦。他身负守江之责,便把元帅营帐移到汉城附近的济川亭。这里可以俯瞰汉江东西,便于观察敌情。
金命元还收拢了一批退下来的残兵败将,重新编列,和自己的手下合兵之后,足有一千之数,勉强够一支军队的规模了。这些残兵败将中,恰好有三个熟人:巡边使李镒、庆尚左兵使李钰和庆尚右水使朴泓。
李镒是从忠州之战中逃回来的。这位老将的命实在是硬,当初弹琴台一战中,他只身一人,沿着汉江江畔的茂盛山林一路逃窜,硬生生躲过了追杀,赶回汉城来报信。
而李珏、朴泓两位更是不得了。他们从开战第一天就一路狂奔,跑得比小西行长还快。敌人在釜山的时候,他们已撤到了大邱。敌人在大邱的时候,他们已撤到了庆州。敌人到庆州的时候,他们已经跑到了忠州附近的竹岭关隘。等到敌人打下忠州,他们施施然撤回了汉城。
到了汉城就不用撤了,这里就是他们的终点。金命元觉得这两个逃命将军实在是不象话,一肚子怒气发泄到他们身上,直接抓起来,留待以后问斩。李镒是力战而退,所以保得一条性命。
他把忠州战场的情形汇报给了金命元,这让金命元心情愈加沉重,对守江的前景变得悲观起来。
五月初二,金命元登上济川亭,朝江南望去。他眼睛一下直了,只见远处一队队盔明甲亮、旌旗漫天的日本军队朝着汉江开来,杀气腾腾,不可一世。
这支部队,正是加藤清正的第二军团。
要说加藤清正的行军速度,实在是无比惊人。他在四月二十九日凌晨拔营,只用了三天时间,就切穿忠清北道和京畿南道的沿途诸城,来到了汉江边上,与汉城近在咫尺。
他也是没办法。谩说那个总跟自己较劲的药贩子小西,就是第三军团的黑田长政,看似不徐不疾,也已经兵至水原城,距离汉城也没多远了。
清正到了汉江江畔,往对岸一望,与金命元正好看了一个对眼。清正乐了,立刻吩咐铁炮队列阵,冲着济川亭方向一通乱轰。
铁炮的射程不过一百多米,而汉江光河面宽度就有两里地,弹丸根本伤不到对岸的人。但铁炮巨大的噪声却让对岸的守军不寒而栗。尤其是济川亭上的金命元,回想起李镒描述的弹琴台的惨剧,面色刷白。
他匆匆从亭子上下来,吩咐手下,所有带不走的火器、辎重、粮草,能砸就砸,能烧就烧,能沉江就沉江,然后卷起铺盖,北上护驾去者。
此时汉城已成为空城,负责留都的李元阳一听说金命元跑了,心想我别等死了,也跑了。于是汉城寂静无声,成了一座空荡荡的鬼城。
吓走了金命元,加藤清正不得不正视另外一个恼人的问题。
没船。
汉江在朝鲜只排名第四,长度才五百多公里,不算特别长,但是它的河道非常宽,尤其是汉城这一段,因为汇流了北汉江的水,流量极大,水面又宽。没船根本过不去。
金命元胆子虽小,却是个尽职的指挥官。他在三十日接任守汉江后,就连夜把汉城附近所有的船都拖到了江西。
清正在江边转悠了一天,居然一只都没找到,说明朝鲜人的坚壁清野相当成功。清正急得直跳脚,生怕在这里耽误时间,小西行长从后面赶上来。
最后还是他的一位部下解决了这个问题。这个人叫曾根孙六,越中人,游泳水平很高。他自告奋勇,只身一人横着游过了汉江,去江北寻找船只。
加藤清正是五月二日到汉江,金命元四月三十日才开始收缴船只,就算他有本事全运过江去,也不可能全部销毁。孙六过江之后,居然真被他找到一只小舢板,兴高采烈地独自划回北岸。
但一只小舢板运输能力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