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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草丛沙沙作响，四周刚攒射过箭羽的土著弓手，像沉入水底却没放弃攻击的鲨鱼，忽然又销声匿迹了。
急速奔跑中，苍图和杂佛不断使用消音手枪点射。两侧高高的锯齿草丛里面，不断有土著弓手蹿跃起来。
这些看上去就像得了狂犬病的疯猴子一样的土著弓手。为了紧紧咬住敌人的尾巴，竟然两人一组，手腕抓着手腕，把第三个跳上来的土著弓手奋力扬高，使他们可以跃出草尖，看到逃跑者在草丛里移动时晃动起来的草浪。其他土著小弓，便朝着所指示的方向频频射箭。
苍图快速更了换弹夹，右翼大概三十米远的锯齿草尖上，唰地抛起一抹黑影。他随即甩手，一颗子弹打过去。被同伴抛飞起来的土著弓手，瞪着银元一般闪亮而凶恶的大眼睛，不等看清敌方动向，胸口上就挨了一枪，顺势跌落下去。
杂佛也不敢怠慢，有时好几个土著弓手被抛飞起来，他就得双手连发，瞬间将他们击落。否则，大家的动向就会被他手指一划，引来无数密集的箭羽刺落。
浓密的草丛遮掩了彼此的行踪，却阻断不了杀戮的进行。苍图几个跑了没两公里，忽然又是一阵像石子撒在玻璃上的怪响。这一次大家都清楚，脖子上拴着铁链的科莫多巨蜥，又朝这伙人扑咬上来了。
“摆成三角队形，撑盾，举起刺刀。”随着杂佛一声令下，水手们全部蹲在地上，瞪大了因惊恐而渐渐变赤红的眼睛。
嗖嗖嗖，跑得最快的三只科莫巨蜥，撞破了碧绿的纱帐，张开血盆大嘴猛地蹿了出来。由于巨蜥体型硕大，霎时间，就仿佛是三颗重磅炸弹投进了人堆，将他们砸得摇晃不止。
“刺死它们！”桑丘司带着恐惧，压低声音嘶喊着。瞎了一只眼睛的荒木九野，照准一头想要撕咬自己肩膀的科莫多巨蜥的下颌就是一刀，巨大的冲击力，令他虎口登时裂开一条血口子，步枪脱了手，人和盾被撞出去两个跟头，滚到皮基卡屁股后面，差点把他也碰翻。
皮基卡赤红的双眼暴突，一声惊叫抽出朴刀，顺势举过头顶，却发现不是巨蜥，而是自己的同伴，这才手腕一翻，寒光从一侧劈过。
血红的刺刀，从科莫多巨蜥舌头底下斜着冒出来，疼得这条大家伙剧烈地摇晃脑袋，拖拉着的步枪，两下就被甩开。暴怒倍增的巨蜥，狠狠瞪了落魄不堪的荒木九野一眼，再度一跃而起，张开大嘴吞咬过去。
情急之中，日本水手已然来不及抽回盾牌格挡，心知性命休矣。却不料，苍图踹翻身下刚刺死的巨蜥，一个箭步跟上，照准这头受伤巨蜥的脖颈就是一刀。锋利的朴刀在苍图手里，简直和大铡刀无疑，顿时就令巨蜥脖子断开大半，随即趴倒在地。
“快，继续往跑！”苍图捡起地上的步枪，扔进荒木九野怀中，又朝望不到边际的草地前方逃窜。
桑丘司抱着机枪，像只瘸腿的老山羊，紧紧跟在大家后面。隔着晃动摇摆的锯齿草纱帐，他隐约看到，后面又追上来五头体型硕大的科莫多巨蜥。这些气势汹汹的野兽，一见到同类血淋淋的尸体，立刻撕咬不已，饕餮大吃，就仿佛是因为饥饿才如此疯狂。
桑丘司闭上眼睛，急速祷告了上帝，感恩这些可怕的猛兽没有继续追赶过来，把他们几个活人变成食物。
随着锯齿草长势的变化，大家期待快些跑出这汪洋般充满杀机的草地。但是，由于植物越来越稀疏低矮，彼此视野放大，一道一道如灰线长虹般的箭羽，愈发更具准确性，频频呈抛物线状从碧色的草地上空刺落，射得他们头顶的盾牌当当直响。
一路奔逃下来，打死了不少土著追兵。可是，死咬住不放的土著弓手们，每个人背上绑了好多支箭矢，他们在草地里蹦跳起伏，彼此呼应着，仿佛一群从地狱蹿出来的嗜血小魔鬼，不知道胆怯、退缩、抑或放弃。
“看到了，看到了。我亲爱的上帝啊！总算活着跑出来了。”随着草地边缘的裸现，一层层灌木丛就在不远的前方，皮基卡像在水底差点憋死似的，大口呼吸着狂喜不已。
然而，就在他几乎要手舞足蹈，嗖地一条白线从眼前划过，站在身侧的杂费，右膀上的银质海盗肩章，叮地一声脆响，竟然弹飞了起来。
杂费脸色如土，回头一望，只见霍克正笔直地站在身后，面无表情地瞪着他，并朝他眨了眨眼睛。杂费刚要松一口气，绷着的心却咯噔一沉。
年轻的医护兵霍克，僵直的身板就像一棵正被锯子割倒的树，直直地向后躺去——一条猩红润湿了他紧闭着的饱满的嘴唇。
“狙击手！”苍图面目狰狞，一声大喝，推倒挨着的两个同伴的同时，自己随即卧趴在地。
第七十七章 狙击灌木丛
霍克被拉拽进草丛里，大口吐着鲜血，身下的泥土很快被染红大片。子弹从他胸口当中穿过，打折了脊柱。他呼吸艰难地睁大眼睛，望着草地上空，同伴们的呼喊，在耳畔变得遥不可及，视线像剧烈晃动的模糊镜头。
杂佛将他的头捧在膝盖上，一只手伸下去捂着汩汩外流的血浆。霍克嘴唇上喷着细碎的血泡，残断而虚弱地嗫嚅：“别……把我丢在这里……带我回法国。”
皮基卡架好了迎战的机枪，扭过头来焦躁不安地说：“霍克，别在说话了，你会死的。”
霍克的瞳孔不断在放大，仿佛灵魂正飘升上天空，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喊着一个女人的名字。谁也听不清他含混破碎的声音，那也许是他妈妈，但死亡随即打断了这个生命的话语权。
杂佛轻轻放下霍克的头，脸上稳着几丝镇定，可内心的怒火，已然在他眼睛里灼烧。这支由海盗水手组成的十二人侦察小队，短时间内伤亡近半。费尔诺被不明生物拖进河里，死得毫无意义；泰蒙迪被蝙蝠咬伤，死在自己枪下；普洛斯被科莫多巨蜥活活咬死；而通讯兵彼得罗和医务兵霍克，都是死在对方狙击枪口下。
前面的逃生之路还很漫长，路途上的各位凶险，更是难以预测。做为领队，他和苍图的压力越来越大。这些由两个部落混成的土著兵，像疯狗一样紧紧跟在后面，草地的出口处，不知在何时却又埋伏了狙击射手，对他们采取封口战术。
苍图举起望远镜，朝前方长满蒿草的灌木丛侦察了一遍，那里是一片平缓的坡地，尽管地势并不太高，但居高临下的优势，在当前特殊环境中，还是起到了严密的压制作用。
苍图命令桑丘司防卫身后的追兵，自己则脱掉背包，将盾牌绑在背上，拿了一只M40狙击步枪，朝草地边缘的左翼绕去。
突突突，突突突。相隔三百米远的灌木丛里，由于地势增高，比较容易俯视草地里的动向。埋伏其中的一组机枪手，向奔跑的苍图打来一道密集的散射。身旁被穿碎的锯齿草胡乱迸射，左右泥土翻飞，其中有一颗子弹，在苍图背着的盾牌上划过，令他一个趔趄歪倒，跳弹斜着飞上天空。
这片草地边缘，锯齿草的长势低矮稀疏，已经不够掩护一个成人猫腰在里面跑动，迫于身后的土著追兵，苍图又不能太过向后纵深，只好匍匐前行，去寻找刚才的狙击手。那个幽灵似地家伙，对于这支残损近半的侦察小组而言，要比明眼的机枪更可怕。
远处的机枪声，暴露了他们的位置，为了掩护苍图，皮基卡象征性地回击，双方的命中率都很差。完全是在拖延时间。
爬过一层浅浅的泥泞，苍图将枪口探出草丛，打开瞄准镜盖子悄然搜索。一阵阵微风吹过，对面的灌木丛里，碧绿的树叶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犹如一片破碎的玻璃。
凭借持续的枪声，他很快发现有两个机枪手躲在树后，半米高的沙垒上，铺满了伪装的植物。只是那个狙击手又遁去了踪迹。
趴在机枪上的主射手，头顶插满树枝，涂着厚厚迷彩油的马脸上，肌肉剧烈地抽缩，在使劲咀嚼口香糖。而趴在他身边的副射手，不时泛起狞笑，丝毫没有紧张不安的样子。
这足以证明，对方有着充足的弹药和补给。他们占据在能够任意俯瞰草地前沿的有利位置，易守难攻，并且毫无射击死角，就像堵住了几只穷途末路的小羊，只等那些土著追兵围杀猎物，或者猎物自己被追赶出来，暴露在开阔的临射空地上。对他们而言，胜利只是时间问题。
苍图尝试了几次瞄准，有几棵碍事的柏树挡住了机枪手的头部，而他又不能打草惊蛇，只得朝左翼再次匍匐五十米。
随着偷袭角度不断拉大，这一次虽然有了射击缝隙，但身后不远的草丛里，已经可以明显听到纷乱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