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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风易翠屏忙问,咋啦,大哥?我看他们都拉拉着脸出去的。
鹿地说,我不怕打仗,就怕伤脑筋。拿赤本三尼换朱、齐的事缠得我够呛。政委说饸饹话,老贾绕弯子,参谋长深奥,老周直露。老豹,你说咋办。
豹天说,我支持你,出了问题,我们俩兜着。假如,犯时代的错误,我们俩一块犯。
一棵草蒲公英说,犯啥错误?你俩可不能犯错误。把赤本三尼拉出去毙了,啥错误都不犯了。放着省事不省事,偏自找麻烦,何苦呢?
鹿地说,你闭嘴。
蒲公英脑瓜子一转说,闭嘴就闭嘴,找我干妈说闲话去。说着他就走了。
鹿地说,自我们俘虏了赤本三尼,敌人的扫荡是明显地减少了。但,是不是敌人就从此不扫荡了呢?敌人能按耐多久?
豹天说,侥幸心理要吃大亏。特别是你我,不能脱了衣服睡大觉,不能老住在一个村子里不走。还是一天换个地方。游击战就是扫荡反扫荡的战争。
一阵风易翠屏说,二位司令员同志,别的先放放,快决定放不放赤本三尼,过了今儿个儿那几百人的性命难保啊。
鹿地说,王殿同志,你带几个人把赤本三尼押送到泉庄,亲手交给朱铁军将军,他就在那儿等着了。你们动作要快。
王殿答应一声就走了。他带了一个班,急忙到看押赤本三尼的洞口,他大吃一惊,赤本三尼不见了。
他一面派人报告司令部;一面命令搜山,别叫赤本三尼跑了。战士们立即分散开搜索赤本三尼。王殿静下心来仔细观察洞口,并没有打斗、斯杀的痕迹。他找到看守赤本三尼的战士急忙问,赤本三尼跑了,你们还在这儿聊天?
战士说,一营长把赤本三尼带走了。
王殿一听拍了大腿说,蒲公英?这可糟了。他要枪毙赤本三尼。
一时,易翠屏、马勺、陈虎、大炮、斧子闻讯赶来。王殿说,大家分头去找吧。
一阵风易翠屏最了解她的弟弟蒲公英了。她能猜到现在蒲公英在什么地方。于是,她就到后山去找。恰巧遇见了东卢周,他说,放了赤本三尼,你高兴了吧?易翠屏一愣,随即镇静说,放不放赤本三尼是你们领导层决定的,领导们高兴我就高兴,你们不高兴我也不高兴。我才明白,战争这玩意,除了战还有谈,除了对抗还有对话,是你们几位首长教会了我的。也许这就是一个环吧?
东卢周没的可说,啊,啊,找你弟弟去吧。
刚才,蒲公英堵气从大厅出来,慢步到后山打算和干娘、嫂子、鹿远、鹿遥说说话,放放气。他刚到后山,迎面扑来三个活泼的孩子,有娟子和云雀茹的两个小子:鹿远、鹿遥。她们拉着蒲公英七嘴八舌地叫飞舅舅的,叫飞叔叔的。她们说,快看看去,奶奶和妈妈正哭呢。
蒲公英一口气跑进鹿老太太住的洞里,忙问,咋啦?妈,你们哭啥?哪个欺负你,飞儿替你报仇。
云雀茹说,大家传开了,说你大哥犯了错误,叫什么右倾投降主义。
鹿老太太说,儿啊,这是真的吗?你大哥的主义投降了右边?
蒲公英说,别听他们瞎吵吵,听喇喇蛄叫唤还许不种地。我给你们出出气。他寻思都是那个赤本三尼引出来的勾当,杀了那个赤本三尼,大哥就不会犯错误。于是,蒲公英一甩衣襟,出了洞,拎着手枪带着三分怒,就直奔关押赤本三尼的山洞走来。
看守赤本三尼的战士向蒲公英报告,一营长。赤本三尼在里边。
蒲公英说,稍息。我带赤本三尼到司令部审问,你回去休息。
战士应声离去。蒲公英进洞,躺着的赤本三尼坐起来说,草的,你的军人的不是。
蒲公英说,什么话?
赤本三尼说,你冒充我,换回你的干娘,信誉的没有。
蒲公英说,哦,对敌人讲信誉就等于拿自己的脑袋往套子里钻。那就要吃大亏。守本分的人和国,才讲信誉。你们日本国侵略我们中国,还配讲信誉?日本国的信誉早被你们的飞机大炮炸光了。剩下的就是谎言。日本国的谎言经过梳妆打扮,那就更蛊惑人心,糊弄傻子。共存共荣是蛊惑,安乐村是蛊惑,外交靠蛊惑,内阁是蛊惑公司,天皇是蛊惑公司总裁。
赤本三尼说,我不听你对蛊惑的蛊惑。你就没有你姐那样的气质、有教养、智慧、语言、风度。你们是一个妈的孩子,怎么就一个天,一个地,一个痴,一个精,一个粗,一个文,一个美,一个丑,一个恶,一个善,一个可爱,一个可恨……
蒲公英说,你有完没完?说着他抖开绳子捆住赤本三尼的手。赤本三尼大叫,你要什么的干活?我要见鹿司令,我要见你姐易风仙。我要见……
蒲公英拿手绢堵住赤本三尼的嘴说,我要你见阎王。他把赤本三尼拖出洞,拉到后山那片灌木丛里,绑在树上。蒲公英顺手把赤本三尼那个孔子金像挂在赤本三尼的脖子上说,连他一块埋了。于是他拿刺刀抠坑,活埋赤本三尼,给干妈出气,纠正大哥的时代错误。
过晌了,找人的急得上火。等人的朱铁军更是急得发疯。他一个人在泉庄村头水塘边来回踱步。不时地抬头望望挂云山,口中念念有词,鹿地啊鹿地,难道你变了卦?不念同学之情,见死不救,岂为人乎?与朋友交岂不忠乎?他仰头望山兴叹,低头见泉水就联想到滦河边等死的三百弟兄。
日头渐渐偏西了,三百弟兄也渐渐临近死亡了。
此时此刻,迁安城西滦河边,川岛摆好了杀人场。河堤上鬼子架机枪,勒洋狗,晃刺刀。川岛坐在一把龙头椅上,下令齐新等三百人为自己掘墓。
河滩上三百人缓慢地动作,掘自己的坟墓。没有工具,只有两只手。齐新猫腰的时候,一位弟兄投来石子,他看那石头上写着一个跑字。跑?往那儿跑?前边是滦河,后边是全副武装的鬼子。能指望朱铁军要回赤本三尼来吗?万一要不回来,跑可是唯一的生路。齐新向那位弟兄点个头,于是,秘密传他的口令,准备跳河、逃跑。
川岛说,他们交头接耳要干什么?
日军指挥官对河滩上的人们大喝,快快的,说话的不行。
日头一点点地下落,仍不见朱司令的影子,真令人失望。齐新默默地挖着自己的坑,不时地观察三百弟兄的心态。谁也不愿意等死。鸡临死还要挣扎一阵呢,何况人乎?他是三百人的最高指挥官,大家都看他的眼色行动。他自然成了这次突围的指挥核心。大家把生的希望都寄托在齐新的身上,灵活地把握主动权,恰到好处地抓准时机。
日头快要落山了。鬼子把齐新拉到川岛的面前,大家被这个意外惊呆了。
川岛说,参谋长阁下,此时此刻的心情如何?
齐新说,君子以义死难,视死如归;生而辱不如死而荣。
川岛说,齐先生,死是容易的。你还年轻,一生宏愿,没能实现,我都为你可惜啊!
齐新说,谢谢阁下为我着想。我还是奉劝阁下为自己想想吧。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赤本三尼迟迟不回来,此时此刻,特使阁下作何感想?
川岛说,他不回来拉倒。反正你们是死定了。说着她一扬手。日军指挥官下令:准备射击!顿时,鬼子拉枪栓,子弹上膛,狼狗汪汪。河滩上的人们没有了齐新的命令,不知如何行动,也就牛犊子拉车乱了套。齐新轻蔑地瞥一眼川岛就朝河滩走去。川岛说,你站住。
齐新说,特使阁下,没有指望了,让我去死吧。
太阳落山了。川岛也随着时间的流逝盼望赤本三尼回来的信心也一点点消失。她慢慢地举起右手,日军只等她那只手狠狠地往下一挥的时候……
忽然,从滦河源头的河堤上飞来两骑,并传来他们的呼喊,慢动手,慢动手。河堤及河滩上的中日两国的人们都甩过头去,看清了两个骑马的是朱铁军和赤本三尼。
原来,赤本三尼在挂云山失踪的时候,鹿地下令搜山。于是,参谋长陈老六封锁了金沟桥,王殿派下散兵满山搜索。
一阵风易翠屏知道蒲公英的心肠。她一顿脚化作一阵风刮到了后山一眼就看见了赤本三尼、蒲公英。她落地说,我说兄弟,你这是干什么?
蒲公英说,我给大哥治病,免得他犯时代的错误。宽容狗,回头咬一口。
易翠屏说,我何曾不想解剖赤本三尼,回炉正心。可是,我们这样做,就拆了大哥的台。
蒲公英说,放了赤本三尼,我不甘心。
易翠屏说,我也懂放了狗,回头咬一口。可是,赤本三尼被俘几个月来,我观察他的心有了松动,给他一次自己回炉正心的机会。
于是,他们姐弟俩带赤本三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