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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走来自他手中接过叶重重,搀扶着她走上花车,轻纱放下,外面的一切就变得朦朦胧胧,然后车轮滚动,队伍慢慢地下山,朝城东非凡公子的别庄驰去。
叶重重扭头,看着笑客山庄在视线中一点点地远去,最终不复可见,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好像这一别之后,再无可归之日。
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叶重重连忙摇头,将之从脑海里驱逐出去。身旁的碧落一脸兴奋地道:“小姐,非凡公子想的花招真是与众不同呢,居然用花车来接您,又漂亮又芬芳又有新意!瞧,洛城的百姓们都跑出来看了呢!”
花车驰过长街,街道两旁挤满了旁观的百姓,童子们就把鲜花一把把地洒出去,引得人群里的少女们一阵阵嬉笑,场景热闹非凡。
就像许多年前江湖人对她的评价一样——
叶重重,天下还有比她更得意的女子吗?
第7章
“小姐,你紧张吗?”碧落凑过来,一张小脸通红通红,“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好紧张哦!你知道的,我长那么大还从来没有被这么多人看着过呢,我……”
“嘘——”叶重重忽然冲她竖起了食指,禁止她出声,“听!”
“听什么?”碧落侧过耳朵聆听,喧杂的声音中仿佛有箫声很飘渺地响起,她四下张望,却无法辨析那箫声是从何而来。
叶重重的脸色变得惨白,连胭脂都失去了红润,“《随园曲》,最后一节——《笑春风》。”
“《随园曲》?”碧落又仔细地听了听,那箫声夹杂在鞭炮声和喜乐中,似有似无,时断时续,但是听得出来,不是悲伤的曲凋,反而萦绕着少许洒脱之意,非常好听,因此她更不明白小姐的神情为什么会变得这么难看,便道:“好奇怪哦,谁的兴致那么好,在这个时候还吹箫呢?”
叶重重咬紧了唇,她的目光从街两旁熙熙攘攘的人群,看到各大酒楼饭庄的二楼,再往上——终于看见了吹箫的人。
远远的一重房檐之上,黑衣的萧离盘膝而坐,碧绿的玉箫中吹出的曲凋,似乎把周遭一切的风景全部掩盖住。此时此刻,叶重重眼中心中,独剩下那么一个身影,用最最寂寥的姿态吹出最委婉的乐曲,一直吹到她的生命中来。
萧离,居然在这个时刻再看见他……居然是在这个时候……
风吹拂得纱帘轻飘,萧离的模样也随之一瞬清晰,一瞬模糊。叶重重下意识地揪住了自己的衣角,就那样愣愣地看着他,直到重重屋宇随着花车的前行而将其遮掩,再也看不见。
只是那么短短的一瞬,却在地心中掀起了淘天巨浪!
萧离萧离,他为何而来?
如果刚才萧离跑过来让她跟他走,叶重重不知道自己能否拒绝那种诱惑。
不过萧离终归没有过来。
或者,该庆幸他没有过来?
叶重重垂下头,看见了大红色的嫁衣,过了今天,她就是非凡公子的妻子。
“小姐,你怎么了?”碧落握住她的手,叶重重的手冰冷。
碧落急了,“小姐,你难道又想反悔了?不行啊小姐!这个时候不能反悔!”
“你放心。”叶重重的声音低哑,没有生气,“我没有勇气从这车上跳下去。”
碧落望着她不再说话,只是眸子深深,快要哭出来。
就那样一路走过,花车的纱帘隔开了众人,隔离出独属于帘内人的世界,遥遥地相隔着浮生的气息。外面如此热闹,而帘内则凝郁得几近沉重。
纱帘轻拂中,已可见“锦绣别苑”的朱木大门,门前的石狮子洁白如雪,叶重重忽然觉得很刺眼,就把眼睛闭了起来,那一闭间,一滴泪自眼角悄无声息地滑落,很快被风干。
过不多时,司仪的声音拖得很长,“新娘子到——”
她睁开眼睛,纱帘掀起,非凡公子温柔地把手伸给她,扶着她下车。朱门的匾额上,“锦绣别苑”四个烫金大字闪闪发亮。今夜她会在这度过,明日再往赴江南,回非凡公子正式的住处。
非凡公子牵着她往门内走去,叶重重在门槛处停了一停,凝眸看去,门内屋宇重重,林木掩映——一入侯门深似晦,从此萧郎成路人。
似乎是感觉到她的迟疑,非凡公子轻声问道:“怎么了?”
叶重重摇摇头,终于抬足跨了进去。
接下去的事情烦琐而乏味,拜过天地后,在碧落和喜娘的陪伴下她被送入洞房。虽然这只是非凡公子的一个别苑,但是洞房却布置得极其精雅舒适,而且看得出是特地照她的喜好布置?连床顶帐幔上的流苏,都用了和她原来闺房中一样的浅紫色。
叶重重仰望着那排流苏,默默不语,门外跑来个老婆子,对着喜娘和碧落招下招手,“分红包了,快来啊!”
喜娘一听,连忙奔了出生,碧落看了看小姐,又看看那老婆子,惊讶道:“我也有份的吗?”
“当然啦,你是娘家那边的人,可有份厚礼呢!快来拿吧!”
碧落喜道:“小姐,那我去下,马上就回?”
叶重重点了点头。碧落和喜娘出去后,把房门合上了,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红烛寂寂地烧着,对比锦绣别苑前厅的热闹,后院分外僻静?
只是垂着头,像所有新娘那样安静地等待着。新婚之夜对于叶重重而言,没有被赋予很多的羞涩与不安,她只是矛盾,内心深处隐隐期待些什么,尽管她自己都无法说清究竟期待的是什么,可她知道那与非凡公子无关?
忽然间,一声幽幽的叹息响起,声音很低,但是入耳清晰。叶重重猛地站起来,掀开了盖头。东边的那扇窗外一个黑影晃了一下,很快地消失不见。
叶重重奔了过去,推开窗子,窗外碧叶滴翠,哪有半个人影?
她咬唇沉声道:“我知道是你!我知道是你!你既然来了,为何不肯相见?”
树枝不住摇曳,天地间回答她的只有呼呼风声。
“你为什么来?”叶重重的声音恍若梦呓,“我已对你说过再见,说过永诀……你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面前?而你既然来了,为伺又愉偷摸摸,不肯相见?萧离,你真的狠心如斯吗?”
没有人回答,新房的门缓缓被椎开,叶重重心中一惊,连忙回头——
非凡公子静静地站在门口,静静地望着她,目光浅淡无波。
竟然浅淡无波!
“我——”叶重重几番开口,却发现自己不知该说些什么。
很长一段时间的凝视,非凡公子忽然转身,淡淡地说了一句:“很晚了,早点休息吧。”说罢就离开了。
叶重重追了几步,看见他的身影消失在廊道拐角处,另一边,碧落和喜娘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喜娘见到她吓了一跳,“呀!我的好小姐啊,你怎么跑出来了!新娘子是不能自己出洞房,掀盖头的,不吉利的!”
碧落也连忙跑过来相扶,“小姐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叶重重向那拐角处呆呆地注视了会,最后颓唐地摇了摇头,任由喜娘和碧落把她扶回房去;碧落拿了盖头要住她头上盖,她却用手挥开了,道:“不用了。”
“啊?”碧落和喜娘不解:
“他今夜不会来了。”
碧落和喜娘对视一眼,都露出了愕然之极的神情,手中的盖头放也不是,拿也不是。
“你们都下去吧!”
“可是小姐——”
“我说,下去。”叶重重加强了语气,她的视线冷冷地从二人脸仁掠过去,接触到那样深沉没有暖意的目光,碧落和喜娘都不敢再多说话,放下盖头双双退了出去。
房门再度合上,她的洞房花烛夜,寂寂清清,没有该有的旖旎和温存,也没有眼泪和怨恨,只有一种失落和无奈,浅浅地在心头盘绕着,解不脱,理还乱,纷纷扰扰地冲淡了眼前的一切……
☆☆☆
叶重重第二天醒来的,天已大亮,连她自己都不太相信,经过昨天那样的事情后,她居然倒头就睡着了,且一夜无梦,睡得很是安稳。
碧落早已穿着整齐地在床边等着,见她醒了便道:“小姐醒啦?我这就服侍小姐梳妆更衣。”
“嗯。”她点点头,相比碧落好奇和悲伤的表情,叶重重显得镇定而平静。
碧落边为她梳头边道:“非凡公子一早就起了,等小姐也收拾妥当后,回山庄拜别庄主,然后就马上向江南出发下。”
“嗯。”地还是点头,听得心不在焉:
“小姐——”碧落放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昨天晚上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可是……”碧落咬着唇,委屈道:“新婚之夜,丈夫没有入洞房,丢下新娘一个人……这是很不合理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