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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以及直接面对那些阴暗潮湿、肮脏不堪的生存环境时,我们所能有的只是一种地老天荒时的凄清与情感的枯寂。
托尔斯泰、雨果、契诃夫、鲁迅以及沈从文等小说家所创造的古典形态下的小说所具有的悲悯精神,在这个恰洽缺乏情感的现代社会,难道还不是一个显赫的问题吗?当今小说难道没有重新找回这一精神的必要吗?
对思想力量的迷信和对荚感力量的轻看,是十足的偏颇。美感与思想具有同等的力量。一个人轻生,任何思想的说服,也许都无济于事。但如果这个人这一刻站在青青的草地上,看到天边的云彩下走过一个天使般的小女孩,也许就会觉得世世界很漂亮,活着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就会放弃轻生的念头。颓唐的安德烈公爵,躺在血染的沙场上,正是在看到了一片美丽而高远的俄罗斯天空后,重又获得生存的勇气的。
现代形态的小说拒绝美感是荒谬妁。
现代形态的小说与古典形态的小说相比,不具有进化论意义上的价值。它们只是两种并列的形态。
古典形态的小说,在得了当下精神的光照、获取生活给予的鲜活的新内容之后,依然可以再现青春之活力。
近来我连续看了几十部获奥斯卡金像奖的影片。我得出一个结论:那个在我们的印象中似乎满街溜达着玩世不恭百无聊赖的嬉皮士、到处闪动着留了“庞克”发型的怪人们的身影的西方世界,被民众们广泛接受并被那些权威机构认可的影片——《克莱默》、《钢琴课》等,恰洽是非常古典的。于是,我就怀疑起这些年来我们的批评家们的工作。他们似乎把西方边缘性的、非主流的文学艺术无节制地夸大与强调了,从而给中国的作家们形成了一个特大的错觉,仿佛西方世界的文学艺术无一例外地全都滑入了现代形态一路。
文学的古典与现代,仅仅是两种形态,实在无所谓先进与落后,无所谓深刻与浅薄。艺术才是一切。更具悖论色彩的是,当这个世界日甚一日地跌入所谓“现代”时,它反而会更加看重与迷恋能给这个世界带来情感的慰藉,能在喧哗与骚动中创造一番宁静与肃穆的“古典”。
我在理性上是个现代主义者,而在情感与美学趣味上却是个古典主义者。《红瓦》顺从了后者。
一九九八年一月十五日凌晨于北京大学燕北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