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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一草伸手将他面前的茶杯拿过来,静静说:“这杯茶给我饮。”
“想清楚,喝了这杯茶会如何。”
“太后打的好算盘,既想借易家和皇上除了莫言这棵老树,又想借莫言反噬之力消去朝中王簿一派的势力,到末了落个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就留下她坐在寒江边上独钓怡情!”江一草笑笑,举杯一饮而尽,“宋研慧亲自掌勺做菜,我喝杯茶都不行?按你所言,她为了让东都置身事外,不惜打了世子爷一顿,这般苦心,我们映秀中人怎能不稍体一二?”话语间不尽调笑之意,却透出几丝怨毒出来。
灰衫人冷冷看着他手指上的茶杯,云帽之下似有寒气渗出,“你觉得自己有权利代替别人选择?把望江拖入京中争斗,让冷五燕七等人陷入危局,你于心何忍?你身边那两位姑娘跟着你颠沛流离,如今还要随你去沐血雨腥风,你情何以堪?我在朝中隐忍十年,傻刀整日里杀猪屠狗已近十年,就为盯着躲在皇宫里的知秋,就想着要给映秀留条根,你这样贸贸然杀进来,万一有个闪失,你怎对得起我们这十年苦功?”
话语淡淡吐出,却让江一草身上如被繁丝所缚,无法脱开,半晌之后始自喃喃道:“望江方面我自然会有一个交待,既然动手,我肯定会为望江争些利益,易风三人身为望江之臣,为望江尽力也是份内之事。至于阿愁和春风……我自有安排,莫言事了,太后只怕便会对我下手,我会提前把她们送走的。”
“这京里多的是隐在暗处的敌人,白日里的恶鬼,你手下那三人虽然悍勇,但在这种漩涡之中,又能何用?”
江一草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着:“兄既甘心为鬼,我又何尝不能?何况易姨逼我为鬼已有十年,我也遂遂她的愿吧。”
“这种鬼打鬼,狗咬狗的事情你何须搀和?”灰衫人语音更寒。
江一草忽地长身而起,一阵极爽朗的笑声出口:“狗咬狗时,我要抢那骨头。”
“骨头?”
“我要救舒府满门出京。”笑意浮上他的面容,让这年轻人慵懒面上竟显出两分让人心折的气度来。
“如此一来朝廷便失控制舒不屈的利器。两年前我便居中联络,只待舒不屈心中大石落地,便要望江与安康西营联手,太后只有眼看望江一日强过一日,再无力打压,日后两处大军北震西山,南控苗疆,西慑荒原……”江一草淡淡道:“从此中土西陲无战事!如此划算的一笔买卖,我怎能不做?”
灰衫人沉默半晌,抬头看着江一草轻声道:“既然主意已定,我不再多言。但记住,既然要做,就要做的漂亮,哥哥和你一起唱出好戏给世人看看,戏台很大,伶人很多,但我们要懂什么时候把歇场鼓敲响,不要把戏演过了。”又缓缓道:“只涉莫言,不涉神庙。只兴血光,不动兵灾。”
江一草肃然应下。
灰衫人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递到江一草手上:“我用了十七个死士的性命,换来这些东西——伐府下有三组,京中留着围田造海、湖作妃围两组,这是他们平日潜居的府邸,还有一些能打探到的杀手资料,里面有一人你一定会感兴趣,只是……还有一队祁连山人始终查不到去向,你得小心。”
他忽地握住江一草的手,声音略有些抖:“阿草,你若一定要出手,只能用望江身分,如此太后或许还会看在你对付莫言的份上暂容你数日。待莫言的事情办完,我马上给你安排出京,哪里也别去,就去望江!”
江一草反手相握,掌上加了些力。
灰衫人说着:“你再给我几年时间,在望江听我的好消息。”
江一草长身而起,向他深深行了一礼。灰衫人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
“嗯。看样子等不及刀哥回来了,就说阿草很想他。”他轻轻抱了抱灰衫人。
看着江一草欲抬步出铺,灰衫人唤住他,轻声说道:“不要太相信你身边的人,哪怕是望江宋别。至于易夫人……你还记得小时候先生讲的那个郑袖吧。”
……
“郑袖?这妇人更是阴毒,为了争宠,竟假意巴结楚王新宠的美人,还教她如何曲意逢迎……呵呵……只是故意教错,说什么楚王不喜欢这位美人的鼻子,让美人一见楚王便捂着鼻子,然后又进谗言,说那美人是嫌楚王有体臭,于是楚王那糊涂蛋就把那美人儿的鼻子割了……真是可惜了美人儿啊。”
江一草耳中似乎响起了很多年前卓先生在映院小院里的这段话,想到自家先生一代风流人物,谈吐却是大不雅,不由笑了笑,摸摸自己的鼻子,走了出去。
※※※
待江一草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肉铺里的灰衫人忽地重重吐出一口气,有些无力地坐到了椅上,身上的灰色长衫也似难堪空气重负,无力地皱着。
“很晚了,弟妹会担心,我送你回去。”肉铺外有人闷闷说道。接着,那人从自己腰间抽出一把菜刀,随意往脑后扔去,却恰恰锲进身后门脸下厚木圆斫板边上宽不足三指的刀盒口里。
这随手一扔,却不知蕴着何等样妙美手法和自如腕劲。
灰衫人摇摇头道:“刀哥,刚刚怎么不出来和阿草见一面?你们有三年没见了,他很想你。”
傻刀摇摇头,没有说话。
“跟着我的那些人如何了?”
“十三个人,宫里两个,莫言手下四个,翠红阁三个……望江别馆也有人跟着。”
灰衫人苦笑道:“阿草手下那个易三倒还真是缠人。”忽地眉头一皱小心问道:“那人……”
“没死。”
灰衫人苦苦一笑,“其他的?”
傻刀伸手在自己油腻腻的胸前随意抹了一把,应道:“死了。”
很奇怪的,二人似乎没有什么话说,只是安静地对坐着。
过了很久,傻刀直愣愣地开口。
“走吧。”
灰衫人的头仍是蒙在云帽之中,应道:“嗯。”
※※※
深夜之中的京师街头,除了偶尔走过的巡城司兵吏,便只有那天上淡淡的一眉弯月撒向地面的淡晖。
在二道巷子上面,一个普普通通的壮汉和一个全身笼在灰衣里的单薄人儿正默默赶着路,巷子两沿种着些树,冬日里枯叶早褪,新枝未长,那些光秃秃的枝丫被淡月映在地上,变成了一个个怪异的影子,像是张牙舞爪,想把这奇怪的两个人吞噬一般。
“你不该这样。”傻刀双眼静静看着巷子的尽头。
灰衫人有些吃力地应道,“非我所愿。”
“是吗?”傻刀脸也未转,面无表情继续说道:“易夫人没有做到,空大神官没有做到,你做到了。”
灰衫人不答。
“两年前,你让阿草吓退唐俸斌,究竟是为了何事?不要对我说,是因为你急着想有一个官场身份。”傻刀看着灰衫人,直看着他,“以你之能,全掌按察院是迟早的事情,当日为何显得如此急迫,从而让阿草不得已露了身份?”
灰衫人抬头穿过树丫看着天上的月亮,道:“十年了,你第一次像今晚这样说话这般多。”
“你如此做,和易家那个妇人有何区别?”
“错!阿草身份败露一事非我所能料。谁会想到我最信赖的手下当中居然也有红石的人。”灰衫人冷冷道:“疯三少那个疯子,只盼这天下愈乱愈好,这被他知道了,阿草的身份自然是掩不住了。”
傻刀摸摸自己手指间的硬茧,沉默无语,半晌后忽然道:“那十二年前你坚持让阿草去长盛……罢了,莫提了。”
灰衫人身子一紧,良久方缓缓说道:“你不用担心,阿草性命暂时无妨,太后还要借易家之力除去莫言,轻易不会把阿草揪出来。”
傻刀将腰间的菜刀紧了紧:“梁成可是你杀的?”
“呵呵……”灰衫人一阵低笑,停住了脚步,转过脸淡淡道:“不是。”
“很好。”傻刀似乎只是要一个答案,而从未怀疑过这人会骗自己,“我明天去把阿草揪出京师。”
“我反对。”灰衫人将双手笼入袖中,道:“阿草也该做些事情了。”
傻刀黝黑的面上一片平静:“理由?”
“不算凉哥,你我三人当中,谁与先生的脾气最像?”灰衫人忽地语声一寒,说道:“身有能力却碍于一己之愿,不肯施展。看阿草这些年里,别的事情不做,只是用心在望江那种偏僻地方的小事情上。这和先生当年所为有何二样?”
“操他奶奶的,我可不愿镇上再出一个该死的帝师大人!”他恶狠狠地咒骂道,似要把这十来年的鸟气全部骂出去。
傻刀见他难得癫狂,亦自黯然长叹了一声。
远处的皇城角廓在月夜里隐约可见,他看着那里,缓缓说道:“只要那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