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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何事,终究还是走进了易家的大门。
※※※
城南易宅,一桌酒。
沉默许久后,一个相貌威中有儒气的中年人发话:“既然大家肯坐在这同一张桌上,想来心中也有打算,明日一同上疏!”
“莫公竟敢阴杀天囚重犯,实在是……这个……实在是……”一官员面作愁态,终究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哼,且不提此事,这厮操持朝政,上障天听,若再容这等人存留朝中,岂不是我中土之患?”那中年人懔然道。
“杨兄此言虽是中肯为国之语,但……谢大人,不知你如何看法?”那官员似乎有些怕事,讷讷问着身边的礼部侍郎谢仲歌。
那杨大人笑道:“谢大人铁骨铮铮,又何需再问?”又道:“日后御史台秉笔一职想来是非仲歌兄莫属了。”话语间轻轻笑着,看着正气十足的眼神中流出几分让人生厌的气息。
“哈哈,谢大人自不用提,这户部日后……可得劳烦杨大人为我中土朝廷着力经营,为圣上分忧才是。”易家总管闫河在席上笑眯眯地恭维道。
谢仲歌用三根指头拈着小瓷杯浅浅饮着,冷眼看着木桌对面的那几位官员侃侃而谈,大义凛然,不由一撇嘴让讥意浮上唇角。
坐在他对面的那位仪表堂堂的中年人就是户部主事杨安恒,平日里倒没显出是倒莫一派,不料这等关口,他跳的比所有人都要急,听闻他在宫中有人,想来是得了什么确信儿吧。再斜右方是一位文渊阁的大学士,长年供着闲职,想来在那故纸堆里也呆不住了,还有几位,不是自家门师王太傅的旧日下属,便是与易家走的极近或是一些虚有官佚却很不得意的人物。
……
又有老成之徒思较道:“莫公在朝中门生众多,若对方群起而反攻又如何?何况他掌按察院也不是一日两日的功夫,手中拿着的把柄可是不少。即便你我皆清,又怎受得了院里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众人一闻此言默然,心道万一将莫公爷逼得急了,按察院里的人可不是茹素颂神之辈,若是暗中来上几手阴的,自己又如何自保?
杨大人先是一愣,后又强颜笑道:“天日煌煌,他莫言哪敢在京师重地使这些手段,难道不怕太后把他抄家灭族?”
不知是谁冷笑道:“天日煌煌?天日煌煌,他不一样派人进了天牢,杀了梁成!更别忘了莫公可是西陵中人!而且一向和东都王爷私交颇深。”
“西陵中人!”众人这才省过神来,越发觉着前途险宕。
闫河笑道:“诸位大人不必多虑,神庙乃奉天之所在,怎会管这些世俗之事?至于东都方面……”故作神秘道:“这天下姓宋的王爷可是有两位。”≮更多好书请访问。 ≯
他言语不尽,但众人皆知他说的这两位姓宋的王爷,正是闹的天下皆知的东都王爷和望江郡王这一对莫名其妙的父子,心想他这般说法,自然望江郡王是站在己方,一想到望江宋别那护私的脾气,雷霆一样的手段,还有太后暗中的欣赏,众人顿时放下心来。
闫河又微笑言道:“至于按察院的手段……呆会儿可能还会有一位大人物要来,待诸位见到他后,自然也就不必再担心。”
众人又一愣,心道能去除按察院的威胁,究竟是何等样的人物?席上几位见事快的已隐约猜到了是谁,面上浮出喜色。果然听见闫海笑道:“午间刘大堂官送了信来。虽然皇上身边离不开他,但想来这时候也应该已经在路上了吧。”
众人心中大安,拍掌喜忖道方才怎么忘了这人,要知刘大堂官可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也是按察院里除莫公外最有实权的人物,有他相助,想来按察院暗中危胁也算不得什么。
此时京中官场上早已知晓莫公已在太后在前失势,加上皆知皇上早就有心让莫言下台,如此一看上疏之事只是水到渠成之举,再加上易家在其间早已暗下联络妥当,这时又听见强助将至,不由心中大定。几番密语之后,众人便商议定了明日上朝弹劾莫言之事,主意既定,先前席上沉郁的气氛一扫而光,连先前那位有些畏惧的官员也开始面色骄然,作起了为国除奸,青史留名的美梦……
那位杨大人更是面上焕光,昂然笑道:“今夜当挥狼毫,为国除牢骚。”转脸向着易府陪酒的总管问道:“不知可否请夫人出来,让我等敬上一杯?”
桌上众人顿时哄然相应,纷纷道:“正是正是,当敬夫人一杯。”
闫河笑道:“小姐今日回府了,正在后院里说话呢。”
“噢,易二小姐回府了?”
“诸位稍候,我这就去请夫人。”
“劳烦闫总管了。”
……
正当热闹之时,一直静坐在旁的谢仲歌捏着杯子转的手指忽地顿住。
“那……映秀之事?”
易宅后园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面上变色。
杨大人厉声道:“仲歌莫要胡语!映秀叛逆行人神共愤之事,从而落得身败名裂,正是天神垂怒,理当此报!此事朝廷早有定旨,何须再言?莫公虽为当年映秀夜指挥使,但他今次阴杀梁成乃是泄当年另一件公案私愤,可不是真如梁成当年上万言折中所说映秀一案有何可疑之处。你必得想清楚……”忽地语气一柔,黯然道:“可叹那梁大人也是一耿介君子,只是误听小人谗言,才以为映秀一案有何……太后怜他愚鲁可敬,饶他一命,不料他在黑狱之中苦守十二年,终究丧于私刑,痛哉痛哉。”
※※※
易宅后院,亦是一桌酒。
从桐尾巷来的人们正围席而坐,易夫人面带微笑地坐在主位,玉臂微动招呼着:“这些年和宋王爷一起做了些事情,你们江二哥也应该算是我易家之人,至于易风儿……”她向易三笑了笑:“你本就是我长盛城出去的人物,能有今日,我很是安慰。”
易三站起身来恭谨行了一礼。
“既然都是自家人,不妨随便一些,随意用。”
她面容静和,却让燕七这样的惫烂角色也是举止不敢有分毫散漫,双手老老实实地搁在膝上。只有冷五和春风是两个异数,一个正拿着筷子万分专注地消灭着眼前的美味佳肴,一个却是连正眼都吝于赐于自己的亲生母亲,光顾着拉着阿愁的衣袖悄悄说着话。
宴罢,江一草跟在易夫人的身后走到种植着奇花异草的园圃里。
“梁成死的真是窝囊。”江一草似随口说道。
“死得其所,怎能判以这二字?”易夫人抚着一株兰草轻轻说道。
“死得其所?”江一草叹道,“东条三那间黑牢可不是一个什么适宜的地方。”
“以身殉道,这道字便是其所。”
“好无味的一个字。”江一草无言一叹,“这个字似乎轮不到他,他甚至都没见过镇上一个人。”
易夫人沉默少许:“想通了?”
“无所谓通或不通,莫非厅上那些官员是因为想通了才准备出手对付莫言?”江一草低眉。
“莫言在京中势大,你要我如何助你?”易夫人未曾回头,顺手拿起身旁的葫芦瓢浇了浇水。
“我要符言,还有姨在京中的人手,此外这两天各处生意必须由我统管着。”江一草接过瓢来,沿着土沿浇了一道。
易夫人微笑道:“这般大风险的事情,自然应该如此。”
江一草顿了顿说:“京里的人手,我指的是翠红阁。”
“不成。”易夫人回的很是干脆,“你也不是不清楚,阁子向来不会让外人插手。就先前那几样,另外……我再让闫海儿跟着你,你指派家里的人也方便一些。”
“也成。”江一草本就是随口一试,此时看她回答的干脆,自然一笑作罢,“姨还是种花的兴致不减,难怪符言种花的手艺不错,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行其事,呵呵。”
“前厅的那些官员你要不要见见?日后你在京中做事也方便一些。”易夫人想伸手拍拍他的肩头。
江一草似无意中向左行了一步:“我有我的打算,既然和他们走的不是一条道,见面就属多余了。”看着她落在空中那只优雅的手,微笑着伸手托住,相携往回走去。
见他二人回来,席上众人急忙站起身。易夫人从桌上拈起春风用过的酒杯,向着望江三旗一举杯:“京中事多,宋王爷能遣三位将军前来,实是我易家之幸,朝廷之幸。借我女儿杯中残酒,敬诸位。”浅浅饮了一口。
春风偷偷看了一眼母亲唇中杯沿,眼中闪过一丝惘然神色。
※※※
“仲歌莫要胡语!映秀叛逆行人神共愤之事,从而落得身败名裂,正是天神垂怒,理当此报!”
正和酒足饭饱的一干人往外静静走着的江一草忽然听到数丈外大厅里面传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