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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慢慢睁开双眼,眼中寒意大作,盯着刘名:“难怪大人笃定如斯,原来院后有高人。”
刘名仍然深深地低着头,似有些艰难地嘴唇微动:“你我相距不足三尺,你若杀我,这天下有谁能拦得住你?”
“不错,此时我若杀你,天下无人可阻。”易太极平淡应道,虽无傲态,却天然一段睥睨味道。
“但今天似乎不是杀人的好天气。”易太极看了院后书阁一眼,“我在盐市口上曾经遇见一位高手,当时心中奇怪,如此人物,怎会湮没无名藏于市井,定是京中哪位大员门下。莫言查得正月二十四刘大人曾夜出知书巷,但无人知你去向,恰巧当夜有十三位追踪好手尽数丧命……事后我曾去看过这些人的伤口,出手之人好生厉害,令人心折。”
易太极有些奇特的用了“心折”二字来形容傻刀留在那些尸身上的伤口,却让刘名唇角微微一笑。
“如今想来,这位兄台原来竟是刘兄门下。若早知今日要会此高人,我定当焚香沐浴,供剑三日而来。”易太极静道,“我为杀人而来,剑心不正,若出手对敌,实是不敬。”
“向传静泉公子少有才名,后弃文习剑,终成一代大家,今日见君事剑谨诚,果然如此。”刘名低着头,眉梢微动,“下官却有些好奇,不知在静泉兄眼中,天下何人可称高手?”
“朱雀起时,不思三尺翠红……”易太极拧眉住口,似对这翠红二字颇为厌恶,缓缓道:“那折曲子词里已然讲的十分清楚。”
不知为何,刘名心中涌起一份冲动,他知道这份冲动大为不妥……但那话语却像是自己从唇间跑了出来:“静泉兄世称天下第一剑,向无敌手。只不知若对上当年声震天下的帝师大人,谁胜谁负?”
易太极面容一肃,寻思半晌后应道:“若卓先生在此,我盼能接下他朱雀十合。只惜晚生十年,无缘看见朱雀振羽时是何等洵烂……”
“呵呵。”刘名低头似随意笑着,乌乌束发,疏疏眉梢,安宁无比,“静泉兄过谦。”
易太极不去应他,眼光却飘向院后的书阁,声音轻轻送了过去:“今日确非良辰,却实愿与君一战,祭天礼后,兰若寺外,恭迎大驾。”下完战书,转身向院外行去。
“兄虽持剑庙堂江湖无羁,但若杀不得我,如何向莫言交待?”他脚步将要踏出院门,刘名在身后唤道:“听闻静泉兄曾悟得一套剑法,剑名斩梅三式?”
易太极停住身子。
“若此次事了,静泉兄若有意,不妨前来一晤,下官定当扫榻以待。”
刘名停了会儿,又加了一句:“我这院中,连盆假山也没,遑论病梅。”
※※※
刘名穿的衣裳很厚,但后背已经隐隐能见湿意。他急步走进院后的书阁,揪住一名笔式衣领喝问道:“方才是不是有个大汉来过?”
那笔式见着平日里面容平静的大堂官如此厉色,早已吓得腿软了,连声应道:“方才就我们十几人在誊印上年三河郡发过来的卷宗,并无外人来过。”
刘名松开手,眼光在阁里老吏们有些苍白的面上扫过,忽然眼光停留在一人的身上。他走了过去站在那人身后,看着他一笔一划地仔细誊写着。阁里其余人早已停了手上差使,有些不安地看着大堂官,只有这人仍然一丝不苟地写着小楷……
刚才那笔式小意解释道:“大人不要怪羊公无礼,他耳朵有些背,听不见声音。”
刘名一愣,半晌后忽然极为快意地笑了起来。
时也,命也……天意啊!
※※※
世上并无天意,纵有,天意也不如人心难测。
刘名将自己空城计的成败归结于天意使然,但一心深处,只怕还是有所恃仗。他隐隐猜到住在宫里那位太后与站在神庙最高处的那个老家伙肯定是搭成了某种默契……不然,太后怎会轻易对莫言动手。
既然有默契,那么方才易太极若真的拔剑,他还是有一赌的余地——赌的便是,易太极在莫言和自己师傅之间的选择——天下人皆知,易太极乃是知秋先生的关门弟子,刘名压根不信,他会为了莫言这个多年不理庙中事的大神官顶撞自己的授业恩师。
当然,知秋这种活在传说中的人,不见得会理自己区区一个四品官吏的死活。但……问题的关键是,易太极又如何知道知秋不会理自己死活?事情原本的模样是一回事,但展现在人们眼中的,是另一回事,至于这些外相如何影响人们的判断,那往往离最初已经很远了。
所以刘名坚信自己今日有一赌的余地。但只要是赌,就有输的可能。当易太极站到他面前的时候,他虽然面上镇定自若,却仍然能感觉到那剑鞘里的杀意,仍然不受控制的冷汗浃背,而不像去年里在莫府那天,是凭着自己微薄的内力逼的一身汗。
但他仍然要赌,因为莫言在算计他,他同样在算计对方。
他要算死莫言。
而京城里的人都知道,莫公身边高手如云,除了隐在暗处的易太极少人知晓,最厉害的,便是不离他左右的二人。
“吉祥”、“如意”。
刘名要算死莫言,便要趁着今天易太极被自己拖住、伐府被江一草拖住的好时辰,先除掉这两个高手。所以他没有把本应对上易太极的某人留在身侧,而是请他去做一件事情。
※※※
约摸巳时刚过,守在皇城角房里的人便传回了消息,莫言下朝后进了慈寿宫。又过了会儿,小冬子吩咐了个乌衣杂役递过话来,说太后让皇上留莫言用膳,席上温言宽勉,如何如何……
再过些时,全京城都知道了一个消息。
莫公的轿子在兰陵场上被袭。
兰陵场是皇城前一大片坪子,中土数百年来的每次天子巡阅便是在这里。地方空旷寂廖,根本没有杀手容身之所。
所以那名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的杀手,端直从朱雀道上走过来,堂堂正正拔出腰间寒刀,生生血斩了于轿前拱卫的“吉祥如意”二人,然后和破轿而出的莫言凌空对了一掌,赶在禁军合围之前,飘然而遁……
只留下了兰陵场上满地轿帘碎片、两大摊血渍和一把城东计家老铺开光的菜刀。
※※※
消息传回梧院时,刘名正在下人的侍候下换掉被汗湿的贴身单衣。
他摸摸自己下颌,摇摇头笑道:“牙齿一颗一颗慢慢掉落,老人家心里一定不好受。”
他这一招棋走的实在是有些肆无忌惮,但他并不担心宫里会对他责问……毕竟,太后也希望再过几日责令去职的莫言是一位孤老头子,而不是一位身旁高手如云,手下杀手无数的权臣。
“备轿,我要入宫。”
他要去见那位少年天子。虽说这些日一直握着太后的暗谕在做事,但刘名很清楚自己的角色,更清楚自己应当扮演何种角色。
轿子出梧院,沿着朱红的皇城墙慢慢走着,刘名掀开轿帘,看着西城上空较别处更显黯淡的天色,手臂支在轿棂上,心里细细盘算着:“吉祥如意已死,易太极要准备祭天后与傻刀的一战,蓝衣社这几日陷于内乱,罗瑞行六日前便带着太后的密旨去了丰台,第二日京营便拉到河西操练,显见是为了压住弩营……莫言现在手上可用之力,便只有巡城司和那伐府……不知八里庄那里如何了?”
※※※
胡秀才眯了双眼看着颓然箕坐于地的江一草。
一个时辰前还满是朗朗读书声的书塾,此时已成了鲜血横流的修罗场。四周垂下的木板遮住了院外高树上燕七的目光,也挡住了外面本就惨淡的日头。
偏有缕缕阳光从四周木板上的细微小孔里透了进来,小孔极细极圆,似是被指力穿透,淡淡阳光循着小孔钻进后,在屋内渐渐弥开,仿在黑色之中撒下道道光幕,隐约能见青灰地板上凌乱躺着数不清的尸首,渐涸的血泊满屋皆是,屋内的空气中混杂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
江一草身上的布袄不知被多少利器划过,早已破烂不堪,夹层里的棉花顽强地从里面钻了出来,用自己的洁白去蘸那主人身上染着的将黏血渍。只是不知这些血是谁流的。
他剧咳了数声,勉力用左手握拳撑住地板,坐正了身子,看着像鬼魅一样坐在轮椅上的胡秀才,夹着寒意的话语从他的齿间渗了出来:“从地道里出来了十七个人,还有活的没有?”
“没有了。”胡秀才坐在轮椅上应道,“我伐府湖作妃围今日全数丧命在你的手上,除了我。”
就像是作完了一件必须作的交待后,胡秀才动手。他双手不知在轮椅上的哪处按了一下,只听得嗤嗤数响,两枚劲力十足的暗器向颓然将倒的江一草射了过去,而他的人也随着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