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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这次说的是真的墨素里尼。”她笑着说:“墨索里尼最后和情人裴塔琪一起被枪决,尸体好像还吊在广场示众喔。”
“唉呀。”
“围观的民众对他们的尸体殴打并吐口水,接着还倒吊他们的尸体呢。结果裴塔琪的裙子就整件翻了过来。”
“唉呀。”
“听说民众看到之后大喜,大家看见她的内裤都好兴奋喔。不管哪个时代都一样,男人,不。女人也是这样吧。不过呀,那时候有个人在嘘声四起下,上前把裴塔琪的裙子拉好,还取下自己的皮带固定住,以免裙子往下撤。”
“唉呀。”我一边想象那个人当时身处的状况,他的胆量让我佩服。“其它人一定会生气地骂他凭什么这么做。他难道不怕吗?”我想当时场面,就算大家指责他包庇那个女人,对他痛骂、甚至施以暴力,他也无法提出反驳吧。
“真了不起。”蜜代的口气就像是呵护着重要东西一般。“其实我常常想,希望自己至少成为这样的人。”
“你是说把裙子拉回来的人吗?”
“我们无法阻止其它人鼓谋、骚动,这么多人一起采取行动真的很恐怖。不过,至少啊,可以帮她让裙子不要翻过来。就算有困难,我也希望自己至少会是那个想帮她把裙子拉好的人。”
“我觉得你一定可以的。”
“不过呀,前一阵子去诗织家,我觉得你和润也才应该是这样子的人喔。”
“你是说我们会去帮忙拉裙子?”
“我觉得你们两个是‘就算无法阻止大洪水,但仍然不会忘记其中重要的事’的那种人。”蜜代刻意加强了语尾,不知道是不是跟我开玩笑。
15
回家后,发现润也正在清洗浴室。房间的灯是关着的,只有浴室的灯开着,传来一阵阵细碎的走路声。润也从浴室里伸出头来,一手拿着海绵,打赤着脚、摆出蹲马步的姿势。“啊,你回来啦。”
“怎么突然想打扫吗?”
“最近不是都没洗吗?我看见有点长霉了,看不下去。”
只要看不下去,就会坐立难安,然后要彻底打扫过后才能安心,这就是润也的个性。他常常半夜起来擦地、擦拭鞋柜里所有的鞋子,甚至还曾经一大早忙着整理书柜。
可能是润也洒了去霉的清洁剂吧,一股氯气的味道扑鼻而来。
“还有啊,”润也皱着眉头说:“那个也出来了喔,那个。”
“哪个?”
“就是溪流声啊,溪流声。”
“什么溪流声?”
“对喔,我还没有跟你说过吗?”润也压低了下巴说:“是一种虫。”
“溪流声听起来还满可爱的。”
“好蠢。”
换好衣服、卸好妆,完成了回家之后的一连串作业,刚在餐桌前坐下时,润也正好从浴室出来了。他拿出冰箱里的牛奶和杯子,倒了一杯牛奶,一口饮尽。拿开杯子后,他的嘴唇周围长满白胡须,一股令人联想到婴儿的味道向我飘了过来。
“公司发生了什么事吗?”
“啊?你怎么知道?”我正好回想起公司发生的骚动,那件和有害物质有关的事情,所以吓了一跳。“这也是直觉吗?”
“不是啦,因为你的表情看起来若有所思。”接着我们轻描淡写地聊了一些彼此公司的事,不知道为什么又聊到了宪法修正的问题。
“我之前也说过,老实说反战这颖的东西听起来都很假,所以很不喜欢。今天在做苍鹰的定点调查时,突然想到一件事。”
“什么事?”
“最近不是大家都在谈什么宪法、军队吗?”
“嗯。”
“我想,要是干脆废除自卫队和一些有的没的,不知道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是什么意思?”
“就是都不带武器啊。不带任何武力或兵器,随他们便。”
“然后怎么办?”听到这么幼稚的意见,我笑了。
“这样的话,还有谁会攻打我们?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值得特地攻打一个领土那么小、资源那么少的国家。”
“不过。像中国就抽了日本的天然气呀。”
“不管我们有没有武力,其它国家都会这样对我们啦。老实说。如果真的想整备军队,就非得购买和敌对国不相上下的武器才有意义,不是吗?如果其它国家有核武,那我们没有的话就没有意义了。这样下去没完没了。既然这样,那就干脆不要有。”:“你觉得这样有效吗?”
“跟矢吹丈(注)无防御式打法一样,对方也会吓一跳。”
“矢吹丈是做什么的?绝对行不通啦。”我斩钉截铁地说。吓对方有什么用?“假如一个全裸的美女躺在床上睡觉,你觉得没有人会偷袭她吗?”
“我就不会。”润也光明正大地挺起胸膛说。“因为我喜欢帮人脱衣服。”
“这个举例不好。那我换一个,假如家里的门都没有锁,又裸身睡觉,你觉得小偷不会进门吗?”
“应该会被钉上吧。”
“对吧?这跟那个是一样的,无防备却不被攻打,太超现实了。”
“真的不行吗?”
“还有啊,嘴巴周围沾满牛奶的人,说的话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润也连忙用运动衣的袖口擦了擦嘴,不好意思地说:“不过呀,我问了岛哥了。”他皱起眉头,“我问他如果要改变世界的话,要怎么傲。”
“啊?”
“我问他真能改变世界吗。”
我直视着润也。他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眼神锐利而坚毅,表情认真到连口中的奶味也闻不到了。我突然觉得眼前的润也不像润也,连忙眨了眨眼,再看了他一眼,幸好坐在我面前的还是平常那个散发沉稳气质的润也。“他想改变世界吗?”
“只是举例啦。”
“岛哥说了什么?”
“他一开始笑了,不过后来又说‘只要有意志力和金钱,就能推动国家’。”
“意志力和金钱?”
“庞大的金钱喔,岛哥说要是现金,要几亿、几十亿、几百亿。而且要具有将这些钱用在政治上的意志力,那么就没有什么办不到了。政治人物都为钱伤脑筋,只要资助政治人物,就能控制他们。”
“是这样吗?”
“我觉得这个意见还满有道理的。”
“比无防御式打法好一点。”
“对吧?”虽然完全不清楚原因,但润也还是骄傲地挺起胸膛。“还有啊,我这个周末要回东京一趟。”
“啊?”我沉默了片刻“怎么这么突然?”
“回去给哥哥扫墓。”
“我可以一起去吗?”我当然很想陪着一起去,但是润也却当场拒绝我说:“不行,我要一个人去。”我吓了一跳“真的不行吗?”
“不是啦,因为这次也是为了工作,所以我一个人去就好。”
润也的语气十分坚决有力,所以即使“你的工作是整天发呆观察鸟类,为什么会需要到东京去?”想叫他说明清楚,或是很想骂他:“有公务都是骗人的吧?”却还是被他的气势震摄而无法说出口。
这时突然传来“碰!”的一声,房间的灯熄了。我们面前的餐桌体罩在一片灰暗之间。“啊,灯泡烧坏了。”我低声地说。“还没到熄灯的时间啊。”
“我听岛哥说,哥哥在念书时说过一句话。”润也在阴暗的房里说。这句话在发光,就像一盏突然出现的灯。
“啊?哪一句?”
“就算是乱搞一场,只要坚信自己的想法,迎面对战。”
“会怎样?”
“这么一来世界就会改变,我哥哥说的。”润也站起身,听起来像是梦话。“哥哥曾经这么说过。”
注:日本漫画《小拳王》的男主角。
16
那个周末润也果然依照计划到东京去了。我一个人在家,心情很不好,于是漫无目的地到街上散步。
途中正好经过“SATOPURA”所在的大楼前。抬头一看,发现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东南亚有害物质的骚动尚未解决,而且愈来愈严重。网络上开始流传我们的产品里混杂了有害物质的消息,但是当地的调查却一直没有进展,目前只知道“现在什么都不知道”。所以课里这个周末几乎所有人才都到公司来加班。
我在一家大型电器行里看到了犬养。当时我正漫无目的地走着,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走进店里,在薄型大银幕电视的陈列区前停下脚步。
犬养出现在电视之中,好像是现场直播的节目吧。他穿着西装,坐在一张大桌子前,应该是新闻节目。虽然很久没看到犬养了,但他给我的印象和以前没什么改变,反而令我讶异的是,他比前几年更显彪悍,简直就像个年轻的武士。在略为方正的脸孔上,鼻翼显得相当挺拔。
节目谈论的话题当然是宪法修正案的公民投票问题。或许是仗着自己比犬养年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