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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种撕票的报导及遇害场面,塞爆了她小小的脑袋。她的手严重发抖,连连掉了两次手机,却仍极力在泪水泛滥的模糊视线中,拨打号码,给粉领新贵。
她的害怕、她的不知所措、她的悲痛,全倾倒给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粉领新贵。她哽咽、她抽搐、她无助、她愤怒,几乎下跪、几乎崩溃。
她愿意用尽一切代价换他回来。
她为什么要在他行前跟他吵架?她为什么不肯信任他?为什么不照他所说的跟他一同前往大陆?为什么会让他遭遇到这种事?为什么会这么不小心?为什么会是他?
粉领新贵在电话中不断安慰、倾听、为她祷告,求主加添她力量面对突来的打击。
不知经过多久,她才在粉领新贵遥远的陪伴下,自恐慌与痛泣中沉淀下来,一点一滴地聚拢涣散的意识。在粉领新贵的柔声安抚与祷告中,她逐渐停下剧烈的抽搐。
「愿主赐你属它的智慧,来处理你眼前的困难。玛云,不要慌,我会一直替你祷告,你不是一个人单独面对这一切的。」
湿濡的长睫缓缓眨巴,其中的眼瞳也愈发清明,仿佛整个破碎迸散的人,正逐步整合回来。她深处的记忆和训练,在她理性的建构中浮现,层次分明。
她想起来了。
这是极其关键的教导:分辨。
赝品泛滥的浮华世界,唯有精准的分辨,才不致下手盲目,被人唬弄。对了,她最擅长的,不就是分辨吗?四爷不也非常止自定她这双精于分辨的眼睛吗?
勒索电话的诸般细节,涌入她的记忆。她独坐、她沉思、她冷静,而后淡淡开眼。
对方要的是钱。
这不是以撕票为终极导向的绑架,因为线索所呈现的气味并非如此。有的绑架,目的只为拿钱,并不想把事情搞大。拿到钱就放人,并不特意刁难——除非她想大惊小怪地迫使歹徒出狠招。
这是她从小就在家中受的教导:分辨危机。
对方出的不是天价。虽然有点困难,但她筹得出来。真正难的,在于该怎么不动声色地办妥这事。她一旦提领这么一大笔现金,必会惊动到一些人。
「玛云,好些了吗?」一名女眷探头慰问。
「好多了。」她优雅收妥手机,回以略嫌苍白的微笑。
「那就出来吧,大家准备要拍合照了。」
「好。」
没有人察觉她的异状,也没有人质疑她的早退。她温婉得体地应对好一切细节,面面俱到,才开车下山,以惊人的平稳驶回家中,泰然自若。
有的艺品,自己虽然一眼就看中,非标到手不可,却不可急躁。要静静地、慢慢地、避免打草惊蛇,稳稳地盘旋在天空,不随便出手。因为机会只有一次。
正如现在。
她的冷静,在上网发布消息时仍露出了小破绽:名画急欲脱手,价格却太朴实。但她已经没空去竞价,也没那心思去与人磋商。开个价码,可以了,立刻搞定。
一幅幅她自己珍藏的宝贝,从没想过要开价转手的逸品,迅速流失,她却毫不觉得心痛。执着的鹰眼,紧盯着萤幕,全力聚焦在如何把奎恩平安换回来。
不到二十四小时,她就筹到赎金。这份急切,连替她处理画作的仲介商都吃惊。该不会她是要逃难去也,还是这批实为赃品,正被警察追缉?
她等,只能等,濒临精神崩溃地持续等,等待歹徒进一步的来电。
以后她再也不让他」人独行。天涯海角,她一定要跟到底。她不要再跟他分离,不要再跟他吵架,不要再闹孩子脾气。她要守护他,珍惜他,尊重他,信任他。
她太在乎他,在乎到什么都不在乎了。
如果他平安回来,她一定要坦诚告诉他那三个字:她——
一阵开锁声,惊动到守在电话旁的她,惶恐万分。
谁?对方想怎样?为什么先响的不是电话?
整批现金,就搁在她脚边的旅行袋里,连拉链也没拉上。她一定要目睹现金,宛如一再确认奎恩安全的保障。
万一来人发现这袋现金,不就知道绑架事件了?
万一来人就是歹徒呢?万一是闯空门的?万一……
一千一万个万一,在铜雕大门敞开时,化为错愕。
「奎恩?」怎么会……
「干嘛?」他也被她慑住,严肃拧眉。「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一身出差回来的正式打扮,显然没进公司就直接回到家来。风尘仆仆,略有疲态,此刻正不解地带上大门,与呆住的她警戒遥望。
「小娃?」怎么了?
她吓傻了好一阵子,才登时醒过来似地迟钝嗫嚅。「你不是……被绑架了吗?」
冷眸微眯,不确定她是开玩笑,还是发神经。
「我……接到电话,说你在大陆被绑架……」
他瞄到她脚边的那袋现金,才开始不敢置信。「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晚上……」
「那不是奶奶生日吗?为什么不直接找我家人帮忙?」居然笨笨地真的筹了一袋钞票。「你跟他们说,他们就会派人追查,马上揭穿骗局。」
是没错,但……
「再不然你也可以打我的手机。」他为了她,整个行程全在开机状态。
她知道,可是……
「你不会看报纸、没看过电视吗?这种诈骗手法又不是今天才开始。你天天在看,怎么一点警觉心也没有?」
「你接到电话时怎么不冷静用大脑想一想?」
「你怎么都不跟人商量」下?」
「你到底在想什么?」
她的担忧焦虑还没解除,就遭他接二连三的谴责贬为猪头。一片苦心不被体谅也就算了,好意为他设想反被他批得拘血淋头二文不值。
一直强制压抑的不安,终于爆发。
「你又是从哪调来这笔现金?还不快——」
「要你管!」
她的痛泣咆哮,怔住了他的烦躁。看她受骗,他比她还焦躁不安。她再这样单纯无知下去,他怎能安心放她一个人独处?
「我是在告诉你处理这种事情的——」
「我不要听!」
「那你究竟想怎样?」他投降了,行不行?「现在事情搞得我一团乱,你还跟我闹情绪?我一忙完就赶紧赶回台北跟你团聚,拚死拚活的结果就是得到你这种回应?」
「你要不要回来,不关我的事!」她哭到破嗓,仿佛有生以来,第一次受到这么大的委屈。
「好啊,不关你的事,那你还哭什么?」
「我又不是为你哭!」
「那就别浪费眼泪。」每次都哭得他方寸大乱,手足无措,活像傻子。
「我是……」讨厌,她今生今世都讨厌这个臭奎恩!「我是在为我随便脱手的收藏感到不值,不是因为你!」
她把自己的宝贝收藏卖了换现金?
他的领悟太慢,这一刻才明白这小人儿在做什么。错愕之中,有懊恼、有惋惜、有心疼、有惊喜,两人沉郁的关系突然明朗得不可思议,晴空万里。
她的私人收藏,必是珍品中的珍品,值得反覆玩味的天价古董。结果,她竟如此草草脱手,是为了谁?
脚边那袋现金,是她完全豁出去、毫不犹豫的鲁莽下场。如此冲动,是为了谁?
好好的一个聪慧人儿,被一通诈骗电话吓到魂飞魄散,乖乖听命,速速筹款。如此笨拙,又是为了谁?
「小娃。」他痴唤,把气坏的泪人儿拥入怀里。
「走开!我高兴怎么处理,是我的事。不需要你的鸡婆,也用不着你插手!」
他满是喜悦地缓缓收紧手臂,圈住拚命反击抗拒的玛云。她好小,小到他贴不到她埋在他怀中的脸蛋,只能倾头贴颊在她的头顶,享受她活跃的生命力,以及难堪。
「不要假惺惺地卖弄你的同情,我不稀罕!」这种完全不体会她心思的男人,不要也罢。「你去当你的聪明人,我做我的笨蛋,我不需要你为我的行为下任何评断!」
她再也不要亲近这个混蛋、再也不管他的死活了!
但他是平安的,他安全回来了。
「没事了,小娃。」
她崩溃地埋在他臂弯中痛哭流涕,不顾颜面地用力抱紧她立志打死再也不亲近的混蛋,为她发誓从此不再在乎的臭家伙伤心欲绝。她一直在担心,分分秒秒都在高度警戒,甘愿放弃一切换他回来。结果换回的,是一堆骂。
为这混帐劳心劳力,根本不值得,他也不配!
可是他平安回来了。
他用力拥着哭到昏天暗地的小疯子,莫名地想笑。哎,傻丫头,傻到令聪明盖世的他也没辙。怎么会傻到这种无法无天的地步呢?他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你还笑?!」她简直快气到跳脚,一面急急哽咽还得一面拚命呼吸,狼狈得可人。
「抱歉……」噗哧一声,他实在忍不住。果然,又把她逼到快抓狂,再也不想理这没心没肺的冷血动物。
可是他就是不放手,不放她逃回房间反锁在其中。要哭要骂没关系,但一定得在他怀里哭,一定得在他跟前骂。
「你要自闭,就只能在这里自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