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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军官拦住了父亲。
“老百姓为什么要打听军队?”他狐疑的问。“你的身分是什么?”父亲惶急的解释 着,就在这时,一声熟悉的大吼忽然传了过来:“陈先生!陈舷生!陈舷舷!”
我们一抬头,迎面大踏步冲来的,正是曾连长!父亲忘形的狂叫了一声:“曾连长!” 冲过去,他们紧拥在一起,父亲顿时泪如雨下。曾连长急急的说:“好了!好了!这下好 了!我正准备今天下午,把你的两个儿子送到乡下我的老家里去,交给我的老婆抚养,如果 你们晚来一天,你们就见不到这两个孩子了!”
“他们好吗?”母亲哭泣着问:“你怎么会找到他们的?他们没受伤吗?”“两个小家 伙又壮又结实!”曾连长笑着。“怎么找到的?说来话长!我们一直以为两个挑夫落在后 面,谁知道他们早已出了东安城,走到前面去了。那两个挑夫准是发现落了单,就不安好 心,商量着开了小差了。把两个孩子遗弃在一条小路上!事有凑巧,我出了东安城,就选了 这条小路,王排长听到有孩子哭,找了过去,两个孩子正爬在一口荒井上哭呢!说爸爸妈妈 不要他们了!”
母亲想笑,却一直哭,父亲也泪盈满眶。曾连长带着我们往他驻扎的院落里走去,一面 说:“我曾经派人奔回东安城去找你们,却没有找到,我想,战争总有一天会结束,结束 后,我要在四川、湖南,各大报登启事找你们,把孩子还给你们,如果找不到,这两个孩 子,就是我自己的儿子了!”没有言语可以说出我们对曾连长的感激。我那时虽如此稚龄, 却也能体会到父母那刻骨铭心的感谢和激动。
这样,在一间小小的平房里,我们又见到了我那失踪多日的两个弟弟!至今记得当时的 情景:小弟弟一看到母亲,就“哇”的一声放声大哭,扑奔过来,用手紧紧箍住母亲的脖子, 把脸埋进母亲的怀里。麒麟手中有一把玩具小手枪,大约是王排长找来给他的。看到了我 们,他瘪了瘪嘴,红着眼睛,举着枪,对我们瞄准,说:“砰排排!打你们,你们好坏,为什么不要我们了?”
父亲跑过去,把他抱进怀里,于是,他也哭了。我跑过去,加入了他们,我也哭了。
我们一家人拥抱着,哭成一团,抱得好紧好紧。什么叫“喜极而泣”?什么叫“悲欢离 合”?我在那一瞬间全了解了。
我们哭了好一会儿,然后,父母拉着我们三个孩子,转身对曾连长跪了下去。这是我这 一生中,第一次看到父母亲这样诚心诚意的跪倒在一位恩人的面前。
我们和弟弟,前后整整分散了七天。在一个大战乱里,分散七天而又重聚,像个传奇, 像个神话,像个难以置信的故事!后来和曾连长谈起来,我们才知道,曾连长是当天才到桂 林的,如果我们早到桂林一天,碰不到曾连长,晚来一天,弟弟们已被送到遥远的地方去了!
是谁安排我和父母遇到那热心的老县长?在那小镇莫名其妙的逗留了三天?为什么是三 天而不是四天?是谁安排我哭醒父母,从河中爬起来继续求生?是谁安排我们搭上那班难民 火车?刚好遇到连长的部下?人生的事,差之毫厘,就谬以千里!从此,我虽是无神论者, 却相信“命运”二字!我和弟弟们的故事,我只能说,“命运”太神奇!
所以我常说,人生的故事,是由许多“偶然”造成的,信不信?
我的故事第一部 十七、别了!曾连长!
在桂林城中,和弟弟们重逢之后,我记得,我们并没有停留多久。因为战火的蔓延,桂 林城中,早已重兵驻扎,而日军环伺左右,桂林城早晚要成为一个战场,绝不是个可以停留 的地方。那两天,父母亲和曾连长有谈不完的话,我和弟弟们都三跪九叩的拜倒在曾连长面 前,正式认了曾连长为干爹。本来,和曾连长重逢,我们原可以又像以前一样,在连长保护 下往前走。谁知道曾连长奉命“死守桂林”。既有“死守”二字,就等于与桂林共存亡了。 曾连长一面部署他的队伍,一面安排我们全家的去路。他用充满信心和希望的语气对我们 说:“你们先去后方,我们把日本鬼子赶走,胜利之后,再好好的团聚!喝它两杯酒,来回 忆我们的认识经过!”
我不知道父母心里怎么想,我对曾连长,却已有那份孺慕之情,总记得跟着他骑马翻越 大风坳的日子,总记得喝他水壶中的水的情景,总记得他把我失去的弟弟们带回给我们的那 种奇迹!可是,我们终于离开了曾连长!
我们是搭难民火车离开桂林城的。曾连长在找到弟弟们的同时,也找到了被挑夫们抛弃 的行李,所以,我们的行李,又都回到我们的身边了。连长预先派他的部下,在难民火车的 车厢中,给我们占据了一块不算很小的位置,于是,一天清晨,我们全上了火车,倚着车 窗,含泪望着站在月台上的曾连长。车子终于蠕动了,曾连长仍然站在那儿,一身军装,威 武挺拔。他不住对我们挥手,我们也不住对他挥手,车子越开越快,越开越远,曾连长的影 子就越来越小,终于再也看不见了。别矣,曾连长!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到曾连长。在我们 以后的流亡生活中,不断打听桂林的消息,知道桂林终于失守。但是,我们都很有信心,曾 连长一定等着和我们“举杯话当年”,只是,茫茫人海,一别之后,就渺无音讯了。
胜利后,我们曾经多方寻找曾连长的下落,可惜一直没有找到,这是我们全家都引以为 憾的一件事。
和曾连长告别,搭着难民火车,我们的目标是先入贵州,再往四川。当时,是遵照曾连 长的指示,走一条入山的小路,从桂林往西边走。记忆中,这一段路程相当模糊。难民火车 似乎只搭乘了一小段路,就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徒步而行了。失去了挑夫,我们不但每个孩 子都要步行,而且,连六岁的我,背上都背着包袱,行行重行行,每日徒步三十里路。
只记得那条路上,满坑满谷都是难民,拖儿带女,扶老携幼,是一次大规模的流亡。至 今闭上眼睛,还能回忆出那条崎岖山路中的难民群,和那幅背井离乡的凄凉景况。我们走得 苦极了,小弟弟总是哭,可是,我们一家人是团圆的!弟弟的哭声也变得可爱了!我想,在 那么多难民群中,可能只有我们家,在凄凉之余,还有一份劫后重生的喜悦吧!
可是,好景能维持多久呢?喜悦又能维持多久呢?战乱中原就朝不保夕,我们的生命 力,又能有多强?
我的故事第一部 十八、打摆子我们沿途的食物和住宿,都是依赖身边仅有的一点盘缠。和曾连长分手时,曾连长又坚 持送了我们一点钱。靠这有限的一点资金,我们流亡到了贵州的融县时,终于分文不名了。
融县(不知是否如此写法,记忆已经模糊)是个相当大的县镇,当时也挤满了难民。我 们投宿在一家小客栈中,父亲发现城里居然还有当铺,于是,我们的衣物,母亲收藏在内衣 中的一些仅有的小首饰,就一一进了当铺。这样,只能勉强日换三餐,夜换一宿。然而,就 在这最艰苦的时候,母亲终于病倒了。当时,贵州广西一带,都像瘟疫般流行着疟疾,病势 凶猛,患者忽冷忽热。普通疟疾都隔日发作一次,而贵州的疟疾,却每日发作,来势汹汹, 而且持久不退,当时在难民群中,死于疟疾的人非常多。当地的人称这个病叫“打摆子”, 几乎人人听到打摆子就变色,因为这种病可以缠绵数年或数十年,而治疗此病的奎宁药片, 又十分昂贵。我们真是“屋漏更兼连夜雨”,母亲竟染上了恶性疟疾,病倒在小客栈里了。
没有钱,没有医药,没有食物,举目无亲而前途茫茫。那局守在小客栈中的日子真是凄 惨万分。母亲躺在那张木板床上,终日呻吟不绝,父亲每天抱着一些已没有当铺肯接受的衣 物,出去想办法,只希望能换得几片药片。我印象中最深刻的就是那间小木板房,我每日守 在母亲病床前面,听着母亲一声又一声的呻吟,我心中越来越慌张,越来越恐怖。自从流亡 开始,我早就已经体会出“死亡”及“离别”的意义,这时候,当父亲出外奔走,而把照顾 母亲的责任交给我的时候,我那么害怕,“死亡”的阴影,似乎笼罩在整个房间里。
一天,我又在这种情绪下守着母亲,那小屋里空气极坏,我一直头昏昏的,心里又急又 怕,母亲的呻吟使我紧张得浑身出汗。忽然,母亲睁开眼睛望着我,含着满眼眶的泪水对我 说:“孩子,如果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