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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 第12期 … 科幻文艺奖征文
绿杨
300年前,阿洛尼卡圣母堂落成的第一天,凯巴拉蒂神父便向全镇的一千多居民宣告了一场可怕的、无与伦比的灾难的降临。
黄昏时分,教堂的钟声不祥地连续敲响,教堂里灯火雪亮,五扇沉重的橡木门全部敞开。惊慌的人们向教堂拥去。布道大厅很快挤得水泄不通,两三百人跪倒在教堂前的台阶上,更多的人匍匐在狭窄巷道的石板地上。
夜幕低垂,星光暗淡,一条亮带发出邪恶的光辉投向大地,穿透彩色拼花玻璃射到布道大厅后墙的圣母像上。讲坛前披发垂髯、身披黑袍、胸悬十字架的神父高举双手,发出洪亮、庄严的声音:“世界末日就要降临了,罪孽深重的人们,忏悔吧!耶和华惩罚的利剑已经悬在你们的头上,你们喝山泉的水,吃树上摘下的果子都会中毒。忏悔吧,忏悔将得到拯救……”
神父响亮的声音穿出教堂大门,有如雷鸣般震撼着阿洛尼卡镇的上空。余音尚未消散,远处响应般传来阵阵低沉的怒吼,大地开始颤抖了起来。伏地祈祷的人们抬起头,发出恐怖的尖声叫喊,仿佛已经看到了悬在高空的耶和华的利剑。
一
“手术非常成功,教授。现在你的心脏跳得像年轻人一样,但你半个月之后还得到雅典来复查。”外科医生收起听诊器,“这段时间你不妨去旅游一番,舒心惬意会使你恢复得更快。”
鲁文基喜形于色地问:“去哪儿好呢?半个月,可以到帝谷作一次旧地重游。对,近距离的。”
“啊,不。你只能到有阳光、海风的海湾之类地方去休养。我建议你去阿洛尼卡市,那儿气候宜人,还有许多有趣的古老传说。”
阿洛尼卡坐落在奥林匹斯山东侧,面临浩瀚的爱琴海。城区不大,鲁文基和他的助手梅丽落脚在市中心美人鱼广场旁的皇冠饭店。晌午,教授不愿到嘈杂的餐厅就餐,便吩咐把饭送到房间里来。一个40多岁的矮个子侍者耶谷先生摆开了饭菜和刀叉,问:“两位是要马提尼呢还是威士忌?”
梅丽谢绝道:“谢谢,不用了。”
“我们还有上等的白葡萄酒。”
“我和这位小姐都不喝酒。”教授向他不客气地挥挥手。耶谷视而不见:“两位来得正是时候,今天是阿洛尼卡重建纪念日,要热闹一个星期呢。”
教授不搭理,自行入座铺起餐巾。耶谷继续说:“每年纪念日都有重大演出,今晚是雅典歌舞团的精彩表演,明晚巴黎歌剧院上演《哈姆雷特》,由名角戈特里斯演王子,这是不可不看的。我可以为两位订到个包厢……”
鲁文基把已拿到的刀叉重重地一放:“我从来不看什么跳跳唱唱的东西!”
“那么钓鱼!城北的花溪里鲑鱼可多了。”
“有鲸鱼我也不去钓!”教授直起嗓门叫。耶谷顽固地连珠炮般数落起来:“美人鱼广场上的圣母堂遗址是每位游客必去看的。教堂建于18世纪,建成之日即毁于地震……”
一直愣着的梅丽突然醒悟过来,忙在他托盘上放上20德拉克马的小费:“你可以走了,有事要帮忙时我会找你的。”耶谷立刻住口,鞠躬退出。
耶谷才走,电话又响起来,这是隔壁的客人庞巴先生打过来的。他问,他可不可以到他们房间的阳台上呆几分钟:“我只要在那儿瞧一瞧下面的广场,我房间的视角不合适。”
“教授先生正在用餐。”梅丽为难地说。
“你们尽管用餐好了。我只要看看,现在的阳光投射角正好,迟了就太斜了。”
庞巴在阳台上支起一具安在三脚架上的仪器,探头直指下面广场里的教堂遗迹——实际上只是一堵十来米长的残壁,壁上还刻有圣母玛利亚怀抱婴儿的浮雕。庞巴忙乎了20分钟,若有所悟地点着头。教授也吃完了饭:“你在研究那浮雕?”
“不,那只是平庸之作。我在测量那堵墙,这墙看起来很平直,实际上当中是向里凹的,像口锅似的。”庞巴为自己的发现大为高兴。
“这是工匠砌墙时粗心大意罢了。”
“不是,这是有意的。你看那圣母浮雕是刻意安排的,使得凹面不容易看出来。”
“测量这个有什么意义么?”
“这原是教堂大厅的后壁,教堂早就在一场地震中倒塌了,仅留下这堵残墙。现在市长为了吸引游客,准备拨款把它重建起来。市政厅里有教堂的原设计图样,但绘制不很精细。我是建筑师,这件事市长交给了我。我按原图重新计算了尺寸,画出工程图。但是,”庞巴搔搔后脑勺,“画出来有问题了:原来在讲坛外侧的厕所,变成在讲坛的前面。那怎么行呢?”
教授不禁大笑:“尺寸计算错了。”
“我反复算了多次,尺寸不错啊!现在我明白了,原来这后墙是弧形的。原图是以它为基准标画的尺寸,它不呈直线所以都不对了。”
“古代设计师干吗要这样干呢?”
“不知道,我也没必要追究原因。”
二
傍晚,教授和梅丽在街上溜达观光。走了半晌,都是些娱乐场所和卖纪念工艺品的商店,鲁文基不感兴趣想回去了。梅丽游兴正浓不想过早回旅馆,便说:“教授,你很久没看星星了。我们租条游艇到海上乘乘凉,看看星座吧。”果然,星座这个词对老头儿具有不可抗拒的魔力,他犹豫一下便同意了。
游艇平稳地划开海水,向黑暗的远方滑行。阿洛尼卡的灯光渐渐远去,最终看不见了。除了璀璨的群星外,一切都沉浸在凉爽的浓黑之中。教授以手作枕躺在甲板上默默仰视上空的星宿,不胜感慨。武仙座、天琴座、牧夫座……漫天星斗无一不是他追逐探求了数十年的十分熟悉的星球,有的还是他亲身迫近过的。打退休之后,这些星星似乎离他那么遥远,属于其他天文学家所有了。
“教授,你看,大角星左边好像有颗彗星。”梅丽将望远镜递给鲁文基。教授用镜观察片刻:“大概是,有条尾巴,亮度大约是4等。”
“到底是什么彗星?”梅丽又拿过镜子看起来。教授摇摇头,他多时不再关心这些信息了,不过著名彗星的参数表仍然在他的头脑里:“现在是什么时候?”
“6月10号,23点1分。”
教授重新估量星的位置,默想了一会儿:“德伯罗彗星,60年一回归。现在正接近近地点。”鲁文基不再说话,心中嗟叹人也像彗星一般,几十年中只有一回的光华灿烂,放射出短暂的耀眼光辉后便瞬间退去,无声无息了。正感慨间,不知哪里飘来一阵轻柔的歌声,隐约飘忽,却又仿佛不胜凄凉哀怨。教授四顾,四周海上没有船,也没有信号灯。梅丽也听到了:“多甜的女高音。谁在唱呢,连船灯也不开,不怕撞上?”
歌声渐近,估计唱的人在他们右侧不出100米外。“开过去看看。”梅丽转舵顺着愈来愈近的歌声钻进愈发浓重的黑暗,用手电四处照射,但除了浓雾之外什么也没有。梅丽不禁毛骨悚然,便大声呼唤起来。叫了几声,歌声忽然消失了,海面上除了轻微的波涛声外只有阵阵西南风的低吟。教授说:“不找它了。天时不早,回去吧。”梅丽嗯了一声便转过头开回去。
“方向不对,应朝这边嘛。不用用脑子!”
“没错,这边是西北。”
“抬头望望嘛,大熊座跑到左边去了。”
“你看仙后座都升上来了,大熊座自然——噢,别急了,那边有灯,阿洛尼卡的灯光。”
游艇开足马力朝灯光飞驰过去,灯光愈来愈近,教授忽然叫起来:“我说不对嘛!就是孤零零一只灯,又一明一灭,哪是城市?”果然,这只是单独一只很亮的灯,周围什么也没有。梅丽也知道不对头了:“有灯就有人或船,去问个路吧。”
原来那是座灯塔,建在一块很大的岩石上。
三
这座灯塔以前是爱琴海的商船作为航标的,自从全球电脑定位系统诞生后就不再使用它了。近年阿洛尼卡的游艇公司为了使那些租用没有定位系统电脑的游客不致迷航起见,重新修复了它,还雇用了一个年老的渔民作为守塔人。
老渔民莫尔泰看见教授和梅丽一步一滑爬上湿漉滑溜的踏级时毫不惊奇,迷航游客不时可见,只是今晚特别多就是了。
“是问路吧?有人受伤么?”莫尔泰把他们让进屋,坐在条长凳子上。梅丽说:“哦,没有。我们只是迷航了,想回阿洛尼卡去。”
莫尔泰把食指在嘴里吮吸一下再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