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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 第8期 … ’99科幻小说银河奖征
何宏伟
(一)
我跨了进去,而后便觉得大脑中嗡嗡的乱响一通,开初眼前那种微微闪烁的白亮忽然间就变成了黄昏。四周长满了高大得给人以压迫感的植物,有种不应该的慌乱掠过我的心中,我不自觉地回头看了眼蓝月,她似乎没有什么不适的感受,于是我又觉得惭愧。戈尔在我身后不远处整理设备,仪器已经开始工作,当前的坐标显示我们正好处在预定区域。 大约二十米开外有一团橄榄形的紫色区域,那里是我们完成任务后撤离的密码门。我始终认为这次行动是不折不扣的小题大作,从全球范围紧急调集几百名尖端人才来完成一个低级任务,这无论如何都显得过分。我看了眼手中最新式的M…42型激光枪,它那乌黑发亮的外壳让所有见到的人都不由得生出一丝敬畏。但一想到这样先进的武器竟会被派上宰牛刀的用途我心里就有股说不出的滑稽感。
“2号,你跟在我身后,千万不要落下。”蓝月在叫我,说实话,她的声音不是我喜欢的那种,也就是说不够温柔,尤其是当她用这种口气发布命令的时候。
“我叫林川,不叫2号,我也不想叫你1号。”我不满地看她一眼,老实讲我的语气里多少有点酸溜溜的味道。在演习时输给她的确让一向心高气傲的我有些沮丧,我本以为凭自己的力量不会遇到什么对手。
蓝月有些意外地看着我,微风把她额前的短发吹得有几分凌乱,而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不知怎的竟然让我感到一丝慌张。如果站在客观的立场上来评价的话(当然我现在是根本做不到这一点),蓝月的确可算是具有东方特质的美人儿,就连我们身上这种古里古怪的特警服到了她的身上似乎也成了今秋最流行的时装,让人很难相信她竟会是那个又黑又瘦的蓝江水教授的女儿。从基地出发的时候蓝江水特意赶来给蓝月送行,他一副猥猥琐琐的样子。在这个人才济济的全球最大的科研基地里,蓝江水是个没有出过成果的名不见经传的人物,我听说只是因为他曾经是基地的最高执行主席西麦博士的老师才勉强担任了一个次要部门的负责人。蓝江水显然对女儿的远行不甚放心,一直牵着蓝月的手依依不舍。我想他应该知道我们此去的任务是什么,别说是危险了,恐怕连小刺激也说不上。当然,做父母的心情我多少也能体谅一些。之后西麦博士开始谈笑风生地给我们第一批出发的特警交待此去应注意的一些问题,他的话不时被掌声打断。在此之前我从未这样面对面地见到过西麦博士,他看上去比平时我们在媒体上见到的西麦博士要亲切得多,言谈举止间都显现出大科学家特有的令人折服的风采。我知道西麦博士是我们时代的传奇人物,正是他从根本上解决了全球的粮食问题,现在世界上能养活500亿人跟他的研究成果密不可分。像我这样的外行并不清楚那是些什么成果,但我和这个世上的所有人都知道,正是从“西麦农场”源源不断运出的产品给予了我们富足的生活,像我这种年龄的人几乎从生下来起就承受恩泽。多年以来,位于基地附近的西麦农场几乎已成为了人类心中的圣地。当然与此同时,西麦博士的声望也如日中天,他现在已经是地球联邦的副总统,不过普遍的观点是他将在下届选举中毫无疑议地当选为总统。在西麦博士讲话的时候我偶然地瞟了蓝江水一眼,发现他眉宇间的皱纹变得很深,而他的目光也有些飘忽地看着远处,仿佛那里有一些令他感到很不安的东西。但当他的目光无意中与西麦博士接触到时,那种不安的神色立即消失了,代之以一种谦恭的表情。这个场景并没有激起我的任何探究的念头,我只是个警察,对这些事情没有知道的兴趣。
这时戈尔叼着一只雪茄走了过来,他是我们这个小组里的3号。戈尔是令我讨厌的那种人,尽管现在世界上多数人都和他一样。好烟酒,爱吃肥肉和减肥药,不到五十岁的人居然已经有了十二个孩子,而且听说其中有三个还是特意用药物产生的三胞胎。当初分组的时候我就不太情愿跟他在一组。戈尔是我们这个小组之中体格最大的一个,背的装备也最多,就这一点还算让我对他有那么一丝好感。戈尔是我们几个人中唯一参加过真正的战争的人,那差不多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几个国家为了粮食以及能源之类的问题打得不可开交。有意思的是后来西麦博士出现了,一场战争在快要决出胜负的时候失去了意义。戈尔于是从军人变成了警察,他时时流露出没能成为将军的遗憾,不过我觉得他没有一点将军相。我记得从被选中参加这项任务时起,戈尔的脸上就一直罩有一团红晕,兴奋得像头猎豹,他甚至戒了酒。在这一点上我有些瞧不上他,不就是打猎嘛,何必那么紧张。西麦博士说过,我们的任务其实就是到西麦农场去消灭那些逃出了圈栏的家畜。不过说实话,我到现在仍然没看出这个地方哪一点像是农场,在我看来这里树高林茂活脱脱是片林场。远处浓密的植被间不时跳出几只牛羊来,看见我们就惊慌地跑开。我叹口气,连一丝抓枪把的欲望都没有了。
“4号5号6号以及第5小组在我们附近,他们暂时未发现目标。”戈尔很熟练地浏览着便携式通讯仪上的信息,他的声音突然高起来,“等等,4号发出求援信号,他们遭到攻击。好像有什么东西……”
“我们快赶过去。”蓝月说着话已经冲出去了。我抽出激光枪紧随其后。
……
眼前是一片狼籍,三名队员倒在血泊中。我不用细看便已知道他们都已不治,因为那实际上是三具血糊糊的彼此粘连的骷髅。血液和肌肉以及内脏组织的碎末飞溅得满地都是,骨骼在断裂的地方白森森地支楞着。我下意识地看了眼蓝月,她正掉头看着相反的方向,我看出她是强忍着没有当场吐出来。周围立时就安静下来了,我从未想到西麦农场安静下来的时候会这样可怕。我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空气中弥漫着强烈的死亡的气息。尽管我不愿相信,但眼前的情形明白无误地告诉我他们竟然是被——吃掉的。我检查了一下,有一位队员的激光枪曾经发射过,但现场没有任何东西曾被激光灼烧过的痕迹。
戈尔的嘴唇微微发抖,他满脸惊惧地望着四周,手里的枪把捏得紧紧的,与几分钟前已判若两人。其实我又何尝不是一样,事情的发生太过突然,从我们接到报警到赶到现场绝没有超过十分钟,但居然有种东西能在这样短的时间里袭击并吞吃掉三名全副武装的特警战士,甚至还从容不迫地排泄掉他们的残骸。世上难道真有所谓的鬼魅?
差不多在一刹那间,我们三个人已经背靠背地紧挨在了一起,周围的风吹草动也突然变得让人心惊肉跳。我这时才发现周围的景物是那样陌生而怪异,那些植物,天啦,那都是些什么植物啊?几乎在同时,蓝月和戈尔也都转过头来,我们三人面面相觑。
良久之后还是蓝月打破了沉默,她有些艰难地笑了笑:“这果然是个农场。”
蓝月说的是对的,这的确是个农场,而我们正好就在农场的某块田地里。那些我们以为是树的植物竟然都是——玉米。
(二)
戈尔在前面探路,他故意发出一些很大的声音,我想这是他原先就设计好的行为。因为这是猎人驱赶野兽时常用的一招。只是我不知道现在这招是否仍然管用,三名特警的死状让我甚至怀疑自己到底是猎杀者还是被猎杀者。我们的主要任务是到七公里外的管理中心查修设备,那里是西麦农场的中枢所在。本来每隔约十来分钟西麦农场就会向外界输出一批产品,但一天前这个惯例突然中断了。也许我们心中的所有谜团都要在那里才能找到答案。行动之前我们给其他四个小组发出了通知,但一直都没有收到任何回音。当然,我们谁也不愿去深想这一点意味着什么。
蓝月一路上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她的嘴一直紧抿着,似乎还没从刚才那可怖的一幕中挣脱出来。她的这副模样让我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些软软的东西,我走上前从她肩上取下补给袋放到自己的背包里。她看我一眼,似乎想推辞,但我坚持了自己的意思。蓝月看了看前面咋咋呼呼一路吆喝的戈尔,脸上的心事显得更重了。
“别太紧张了,”我用满不在乎的口气说,“刚才我给基地发了信号,援助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