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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进。”
意晴反手掩上房门,挨坐床沿,瞧着已经起身倚坐床上的慕南,轻轻地开口:“适才在廊间碰到问巧,知道你身体违和,这就莽撞过来了。还好吧?你脸色真的不大好。”
“没的事,我天生体虚,常会这样的,倒让姊姊担心了。”慕南苍白的容颜依然浮现平日恬静诚挚的笑容。
“可要好好歇息,莫累坏身子了。嗯?”
意晴抚抚她无血色的颊,流露出关心之情。这些日子下来,因着浣宁和慕南常常接触,意晴居然有一见如故的感觉,这是很难得的──她自己也明白,或许是她蕙质兰心的善解人意,又或许,是她知书达礼的温婉气质;总之,虽然两人平时各有各的工作,但是一种姊妹间的情感确实在她心底生根发芽了。
慕南也知道她对自己的那份心系,否则忙碌的她不会丢下工作径自来探望情形;慕南的内心悄悄叹了口气,正是由于了解后产生的动容,使得她倍尝矛盾与挣扎……到底她该怎么做呢?
“瞧你精神有点儿恍惚,应该躺下来的。”意晴说完,便欲扶她平躺。
“不……不是。”慕南将垂落耳旁的云鬓轻轻顺回耳后,有些紧张……却不容自己再犹豫,因为这是唯一能让每个人生存的方法。她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开口。“我……我……不知道该不该同姊姊说,这事儿……”
意晴微微感到奇怪,慕南少有如此欲言又止的吞吐情形……莫非真有什么重要却不便启齿的事情?“你说,别有什么顾忌。”
慕南困难地开口道;“是这样的。今晨我起得特别早,在庄里四处走走逛逛,无意中瞥见项庄主和一个着女真戎服的士兵窃窃洽谈,觉得颇为奇怪……姊姊知道吗?”
女真?意晴猛然一惊,脸色忽地刷白。
不!不可能!她脑里此起彼落地响着这样的呐喊。她应该相信他的。意晴很快推翻乍听时怀疑的念头,淡淡笑了笑,如常地说:“不会吧,定是你没看清楚,归云庄和女真蛮子怎么会有瓜葛呢?也许和项庄主谈话之人只是衣着与蛮子戎装相似吧!而且距离又远,很有可能看错的,你该不会就是这样子着凉的吧?”
“我……”慕南一时语塞,现在实在没办法,只有低声地承认。“也许真是我看走眼。”
“好啦,别净想这些杂事,你该珍重自己身子的。来,我扶你躺下。”意晴替她盖好棉被。“好好休息呵!我得赶去长青楼了。”
慕南顺从地点头,并乖乖地闭上了眼。意晴这才匆匆赶往早该到达的长青楼。
※ ※ ※
奇怪!怎么不见了!
王力勤直到要宽衣就寝时才发觉平日系在身边的金印居然不翼而飞,他急忙在自己的房间内东翻西找。
这可是将来平步青云、飞黄腾达的凭证呢!无论如何,他是不能遗失的。
都翻遍了整个房间却仍没有金印的踪影,难不成是掉在庄里的某个角落?那么要寻找可就难上加难了。
王力勤罩了件袍子,提着灯笼,就按照今日行事的记忆走着、找着,很仔细地不放过任何一个死角。
哈!给他寻到了!就在通往长青楼的廊庑柱边,所幸不很显眼,否则难保不会给人拾了去。
王力勤俯身捡起心中的那块宝贝。极其专心谨慎地吹落上头沾染的灰尘,原本拉紧的心弦也因此弛松。他不禁对着那枚宝贝,喃喃道:“宝贝呀宝贝,你可让我找得又急又辛苦。还好你终究注定是我的。”
这时,一道白影自黑暗处倏地闪出,由背对而相向,那人开口:“这印是你的?”
此人正是苏意晴。或者是天生的敏锐细心,让她在经过这儿时居然能瞥见不起眼的角落有件物事,本来看看是何东西以还失主的,没想到……她心一凉,整个人似遭五雷轰顶般完全震慑住了!
“金敕四品轻车都尉爵玺”!这代表什么?归云庄确实和蛮子互通声气,做出叛国害民的下流勾当?前些时候慕南妹子所说的莫非是真的──这印会不会是项昱遗落的?她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的信任是否过于一厢情愿,但是,那种斥责自己不该怀疑的声音也同时响起。为求真相,意晴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你……你……”王力勤沉浸在喜悦之中没多久时间就因她的乍然出现而告终结,一时之间还无法调适过来。
“这印是你的?”她冷冷地重问一次,脸上的温度和问话语气一般,同样都能把人冻死。
居然是她──苏家小郡主──发现的!真……倒楣!
看她面无表情的冷酷模样,以及她手提的那柄长剑,不由得让仅披件外袍、什么兵器也没放在身上的王力勤心惊肉跳……只怕说实话后自己的命就……但是临时要编个谎言又谈何容易!吓得他心跳怦怦如雷响,惊得他大气不敢吭一声,清楚知道冷汗一颗一颗自背脊滑落的数目有多少。心里暗叫:“糟糕!糟糕!”却仍挤不出片言只语。
“快说。”苏意晴依旧只是低低地开口。但很显然她的手指没有她说话沉稳,已经“锵”一声推出数寸剑身了!
“是……是……是……”王力勤想到一个替死鬼,正合用;不过必须拖些时间才能让他临时瞎扯的谎话更无破绽。“是谁我真的不能说……我会小命不保的!”
苏意晴不再多说,犹如寒冰中燃烧怒火的眼光,毫不隐藏地射向他。其中的蕴意不言而喻。
经过短暂的岑寂,王力终于缓缓开口。
“是……是……我的。因为我负责和大金朝廷的联络,所以霍王爷封了个爵位给我。”
“联络?霍王爷?”
“是的。”王力勤佯装无奈。“自老庄主开始即一向采取与大金合作的态度,我们这些在底下的人能如何?为了生存,只能奉命行事了。”
“唉!”他轻叹,继续说道。“其实真正最得利的还不是他们项家的人,项昱已经被封为‘上柱国将军’了!”
不!不会的!不可能的!
苏意晴如此告诉自己,却依旧有种疼痛在五脏六腑间不断地蔓延又蔓延,加深再加深,仿佛被利刃锋镝割刺剜剟……她咬着牙强忍地将话从嘴中逼出。
“我……我不相信。”
王力勤轻叹一口气,以十分了解,甚至是怜悯的语气说道:“我也料想你会不信,哪个女子见了咱们俊逸非凡的庄主不是神魂颠倒、言听计从的,就算你是郡主娘娘也得拜服在庄主的魅力之下。是不?苏意晴?”
乍听自己的名从他的口中出现,意晴的心好像正飞速地朝着深不可测的崖谷坠落;已经无可挽回什么了,不是吗?只能眼睁睁任它跌个粉碎了。
项昱,项昱,真是你?
一切似乎有答案了,虽然她还是涩涩地又问:“你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庄主告诉我们的,否则还能有谁呢?”
是啊,能有谁?即使已有心理准备,但是王力勤理直气壮的回答让她发现如何的准备都是不够的。现在,她知道了,如果那崖谷有名,一定是叫作“绝望”。也罢!跌个粉碎就随它去吧,这样应该再也不会感受到炮烙般的痛楚了。
此时此刻,眼前的王力勤已经不重要了。苏意晴只是近乎僵硬地说:“你走吧!”
王力勤求之不得,却不忘在心喜之余为自己作最后的辩护。“苏姑娘,请不要让庄主知道是我说的。我一个人的命不值什么,我爹和我的妻儿……”
苏意晴不待他说完,旋又隐身黑暗消失离开。目前在她的脑中想见的人,只有一个,就是项昱。
※ ※ ※
“岳兄弟别来无恙!”项昱起身向刚纵身入屋的一名男子抱拳行礼。
“托兄弟的福。”男子还礼。
“不知岳兄弟有何指示?”
“指示?不敢当。”男子豪爽地笑笑。“我家主帅有事想向兄弟请教倒是真的。”
这名男子叫做岳腾,是岳家军中十分厉害的角色。不仅在兵法行军上有独到之处,本身也曾得异人指点功夫,是以岳飞会将潜入金人势力范围和项昱联系的工作交给他负责。
岳腾自怀中取出一份地图开始与项昱商谈。“主帅预计在明春开始向南京路(今河南省为主)诸郡挺进。如果能有华北河洛一带的义军响应共举,想必复我大宋之期指日可待。不知项兄弟认为如何?”
项昱颔首同意。“我认为可行。除了与完颜兀术正面交手外,如能自后方采突袭野战的方式不停骚扰金兵,对于金兵是心理上莫大的负累。而且……我想许多留在汴梁东京(金称北宋的汴梁为东京)的女真王侯见情势不稳。会计划往北迁回中都(即今北平),如果能予以拦截,或许更能动摇金兵的军心士气。”
岳腾又是一笑。“项兄弟果然高明,难怪咱们主帅对你另眼相看。”
两人开始研究起如何安排伏兵,及在何处设置埋伏等事宜。
约莫一炷香后,岳腾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