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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宴饮结束后,侯安都又奏请天嘉帝,因其生日,他想顺便借用一下供设帷帐茶水饰物,要用车将妻妾们拉到御堂来进行宴乐。天嘉帝也答应了他。次日,那厮居然敢坐在皇帝的位置上,让众宾客坐于群臣的座位,举酒杯为他祝寿……
确实,自平王琳后,侯安都的功劳越来越大,人也越来越骄横不羁。由多次的密折上,我知道:侯安都府上动辄上千人,他屡次召集文武之士,或骑马驾车驰骋,或让他们吟诗作赋,然后品评等级高低,给予其不同的赏赐。文士如马枢、阴铿、张正见、徐伯阳,武士如萧摩诃、裴之烈等,都成为其座上宾。我也听说过,他麾下将士恃安都之势不守法纪之人大有人在,有关部门每每要审问拘捕,他们就逃到安都府中躲避……
陈茜生性严格明察,怎会对此不怀恨?!
若无人上折撩动天嘉帝那一肚子火还好,如今不但有小人们上折凑兴,更有直臣李明秀公然弹劾……安都险矣!
看着身旁那人阴冷的表情,我明白,陈茜已经对安都起了杀机。
我和安都相识一场,共事数次,大家合作无间,我对他倒是真正生出几分惺惺相惜之情。于公于私,于情于理,我都得帮他一帮。
叹口气,我说道,“我去劝劝他,看能不能让他悔改。如何?”
“……”想了想,陈茜说道,“也好,就由你去说说,能不杀他,我也不太想杀他。”
“能不杀安都,你也不太想杀他?”我失笑,“茜,这是你的真心话?”
“怎会不是?”那人奇怪的看着我,“难道我说的不是真的吗?”
“你呀,”我摇了摇头,“又在开始说谎了。”扯着他的脸皮,我笑咪咪的问他,“又想骗我了吗?”
“呃……”他的脸被我用力的扯着,他吃痛出声,那一身肃杀之气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看眼前这张被我扯得变了形的脸,谁会想到这是朝堂上那个精明强干的枭雄?
我皮笑肉不笑的盯着他,“茜,你想瞒过我,真的很困难。建议你还是说真话吧。”
瞪了我半晌,见我仍没有放过他的趋势,那人方无奈的妥协,“好好好,我说,我说,我说还不行吗?刚才说的,是假的啦。真的原因,是我还没有做好杀他的准备。所以……当然要放一放……”
这才是真话啊!安都于你,早就如骨鲠在喉,你哪里会放过他?你生性阴狠毒辣,哪里会念什么旧情?只要是会妨碍到你统治的,你就绝不会容他!而安都,犯忌太多,哪里活得长了?
松了手,揉着他被我扯红的地方,我温声说道,“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阻碍,我只会帮着你。不过,对于侯安都,我想,还是先留一留吧。”
他不满的盯着我,埋怨道,“你就知道帮着他说话。”
没有理他的牢骚,我按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这回周迪谋反,吴明彻一直未见功效,说不得你还是要靠着他侯安都上战场。而且,周迪未平,陈宝应心怀异志,此时你若不顾朝局悍然处死曾立下无数大功的侯安都,朝工们看到君臣相疑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那就可能会引起朝臣们人人自危、朝局不稳甚至是天下大乱。这种局面,你愿意?”
天嘉帝当初为拢络陈宝应,将其父封为光禄大夫,其子女亦皆受封爵。而陈宝应却以留异之女为妻,在暗中与留异相交。如今周迪既反,陈宝应又怎肯继续做着朝廷的顺民?!若陈宝应也反,那时诛杀侯安都后,兔死狐悲,群臣谁敢再为天嘉皇帝卖命?!
“所以,还是再留一留吧。在我劝说他后,如果他真的仍不知天高地厚……那时你要怎么对付他,我绝对不会再有异议!”
“你啊,真是聪明!”那人点点头,赞赏不已,“正因为想到这一点,我才没急着下手。”大手缠上我的腰,那人傻傻的看着我,问,“蛮,为什么在你面前,我总是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为什么你总是能把我看得太清楚太明白。”
“你又何尝不是把我了解得太过深刻。”我笑,“知道我会为侯安都说话,所以,先不把话说明,由得我去。”
望住我,那人问,“蛮,为什么你总是为别人考虑得太多?”
“茜,”抱住他,我回答道,“于私,我与侯安都相识一场,真有着数分情分;于公,他乃朝中栋梁,――所以,我自要保他一保。”
“于公于私你都想尽了,”那人斜着眼睛睥着我,“那,你又为陈茜想过没有?”
我含笑答他,“为了陈茜,我可以不管公器,不顾私情,不念是非,不问曲直……只要是陈茜想做的,韩阿蛮一定为他做到!”是在劝慰他也是在向他表白。
那人满意了,璨然一笑,“就这么不管是非曲直,完全盲从?”
抚着那人的脸,我笑了,“管那么多干嘛?”亲亲他的脸,我告诉他,“还有,我相信我的陈茜最清楚:什么是有所为?什么是有所不为?”
那人咋舌,“一顶大帽子给我戴上后,我什么也不敢妄为了。好好好,侯安都一事上,就由得你了。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他仍不知悔改,我是定要除掉他的。”
“嗯,真到了那时,也就由得万岁了。”
怕引人注目,没带任何随从,我自去了侯安都的司空府。
安都的司空府巍峨壮观,京城里少有人能及。此时朱红大门紧闭着,门前钉子似的站着数排护卫,而仪门前几个侍儿端正垂手侍立。
我暗自摇摇头,安都,你这护府的架势,只怕连天嘉帝的亲皇弟、安成王陈顼也不敢不愿摆出来,你却做了――你,叫陈茜如何能不猜忌?如何对你放得下心来?
到了门房,报上姓名,片刻后,便见安都亲自出来迎接,身后却是有一大群人簇拥着。一见这阵势,我就知道他府上一定又在举行着什么盛事。
随着安都一路走,一进去,果然发现府中热闹非凡。虽然早听说过安都房舍中动辄聚集上千人,可听说归听说,真正身临其境时,感受当然又是不同。
待客的大厅十分宽敞明亮,摆设着上百张几案仍不显拥挤,几案上文房四宝皆备,每张案上均有或字或画一副,有写诗词于其上的、有画牡丹的,有绘春兰的、有描龙凤的……却都是墨迹淋漓,显然是才作成不久。
我奇道,“这是在做什么?”
安都大笑道,“我让他们写字作画后,由我来品评等级高低,然后再给予其奖励。”
这人还在举办着这种活动!
没有注意到我对此事的不置可否,安都兴致勃勃的跟我说道,“子高,这可是你我相识数年来,你第一次到访啊!今日非得不醉不归!”
我摇摇头,拒绝了他邀酒的盛情,只说道,“安都,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今日来,是为有事找你。”
“哦?”安都有些惊讶,“子高会有事找我?”
“正是。”
于是在交待文士们继续评比后,安都自与我入了内室。
在侍女奉上荼后,端着荼杯,想了想,我决定先不要说得太明,还是采用旁敲侧击的法子比较好,于是问安都,“安都何以在府中聚集这么多人?”是在问他也是在婉转的提醒他某些事。
呷一口荼,安都笑意吟吟,“眼下四方渐平,左右闲着无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干脆召集众人一起来吟诗作对论书画,岂不快哉?”
我继续问,“安都就不怕有人会借此生事?”从而也就委婉的提醒他,可能会遇到麻烦。
“谁会来乱言?”安都果然聪颖过人,由这一句话中,即刻明白我想表达的意思。不过他却是不以为然,“皇上又不是什么昏君,哪里会听人乱嚼舌头了。”
唉,正因为今上非昏君,所以才更加危险。安都,你聪明一世,怎的此时就这般愚笨?罢罢罢!既来了,当然得把话说透。清清嗓,我开口说道,“安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