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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越溪虞美人(7)
起初,长孙淹眼睛盯着她,随着她的走动左右摆动脑袋,摆得头昏脑涨之余,她索性放弃,也懒得去想阿闪口中的“不可能”到底是什么不可能。
“长孙姑娘,我换个问题,你想想,一路上,夜多窟主有没有哪句话称赞你,或是夸你哪儿好哪儿美哪儿与众不同?”
“一路上?”除了马车摇摇晃晃,他好像没跟她说过什么话。想到这儿,长孙淹摇头。
“你仔细回忆回忆,努力回忆回忆,真的没一句称赞?”阿闪揪着她的衣袖,眼巴巴,俏生生。
迟疑了一会儿,长孙淹艾艾道:“路上是没有,不过,在山崖下,如果那一句算的话,应该是夸我……”
“对对,哪一句哪一句?”
“……吧!”
“八?”眼对眼,阿闪想了半天,终于明白这句是承接上一句的尾音词。瞧她,心一急,还是不能适应长孙姑娘的说话方式。她耐心,她深呼吸,吸了三四口后,才舒缓着语气问:“是哪一句?”
“一瞬百般宜,无论笑与啼。”长孙淹说完,回头仍研究铜柱上的花纹。
“一瞬百般宜,无论笑与啼……”阿闪嚼咀半晌,神色怪异。
——长孙淹也许不明白,她这夜多窟主的文采不能称好,但遇上女子,特别是美人,文采简直有如神助,福至心灵,脱胎换骨。在江湖上,虽说夜多窟主有风流花蝴蝶之名,但得夜多窟主赞美的女子皆会自喜。因为,凡得到夜多窟主称赞,此女子定会名声大震,江湖上,得之者,常自喜,不得者,常失落。夜多窟主赞一人“嫣然一笑”之美,则必不会再用“嫣然一笑”赞另一美人,他会用“蓊如春花”、“色曜春华”、“魂翩神妙”、“言媚姿艳”、“色如桃花”、“芳如杜若”、“长笑气若兰”、“蛾眉妙曼”、“顾盼采光”……总之,夜多窟主赞美人绝对不重复。
阿闪正沉思,突听长孙淹问道——
“他赞美这么多姑娘,那些姑娘心里,他是什么模样……呢?”
“呃?”阿闪一愣,似乎是自己无意识将肚子里的抱怨喃了出来?她挥袖轻笑,双掌一拍,转问:“没有没有,这倒没有。长孙姑娘看我家夜多窟主是何模样?”
“我?”垂眸盯着鞋尖,抬起,阿闪的眼睛就在她左侧,目不转睛。蓦尔一笑,她道:“我见青山多妩媚。”
“妩媚?”阿闪一怔。
“我瞧他,多窈窕之态。”
“窈窕?”
“嗯,”长孙淹点头,向下一根铜柱走去,“沈郎腰瘦,妩媚风流。”
“……”阿闪已呆得连重复的力气也没了,站在原地,她摸摸鼻子,喃喃自语,“妩媚?窈窕?腰瘦?这词儿可别让夜多窟主听见,特别是不能让夜多窟主从我嘴里听到,万一听到,我可怜的脖子……”
阿闪暗暗叮嘱自己,阿闪默默强迫自己,半晌后,方问:“长孙姑娘,为何如此形容我夜多窟主?”
长孙淹不回头,抚着铜柱上的花纹,低垂的唇边,一抹笑如雨后菟丝,婀娜舒展。
我见青山多妩媚……阿闪不会又认为她好学识……吧?记得幼时,秋风过庭,她拿着针线坐在大哥膝头绣花,大哥念诗给她听——
“甚矣——吾衰矣!怅平生,交游零落,只今余几?白发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间万事,问何物能令公喜?”
“何物能令他欢喜?”她抬头问时,大哥道——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情与貌,略相似。”
一尊搔首东窗里,想渊明、《停云》诗就,此时风味。江左沉酣求名者,岂识浊醪妙理。
回首叫云飞风起,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知我者,二三子。
那“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的辛稼轩为国抱憾,他的一首《贺新郎》由大哥朗朗吟来,她最记得的,却只有“我见青山多妩媚”一句,长大了,才渐渐将这首长短句背得齐全。
第三章 越溪虞美人(8)
妩媚,并非纤柔女子所专有。越是无心,便越能邀得妩媚同行。
青山妩媚,情貌在颜。
这,就是她眼中的玉扇公子闵友意。
(注一:“电波机变,色丝妙绝”的繁体字为“电波机变,色丝妙绝”,故事中所说“机”和“变”的笔画较多,指的是它们的繁体书写。)
意品悠游 第二部分
第四章 翻香醉垂鞭(1)
夜多窟主闵友意,武林花蝴蝶之一。
花心,是他最大的特色,游花国,护美人,采芹香,他般般俱到。用他的话说,“老死也风流”,大概与“人不风流枉少年”类似。然而,江湖传闻之中,却多是女子负他,而非他负女子,真要论其花心,却是他被女子负心之后摆脱悲伤的时间太快了……但他以为这不是花心,只是为人世间留下一些凄美动人的爱情传说而已。
据说,他想写一本《群芳谱》、一本《花间集》、一本《百花录》,他书房里是一堆《妖狐传》、《巫山云》、《神女梦》、《芙蓉艳史》。
据说,曾有一位署名“监监生”的著书人,写了一本名动武林的书,若要问这书名是什么,随便在街上抓来一人,他会告诉你——“哦,《武林第一美人传》。”于是,夜多窟主闵蝴蝶喜颠喜颠地跑下山买来五本,通宵夜读,秉烛玩味……第二天,凡有此书的铺子,全让七破窟的人给挑了。
据说,夜多窟主还将监监生“请”上山,让他见见什么才叫美人。此后,书铺里再无“监监生”踪影,有人传闻,监监生羞愧自己出了那么一本名不符实的书,跳江自杀去也。
其次,他是武痴,一个花心的武痴。
以此为前提,能够想象他花心思研究的武学全是……那个……这么说吧,如果你意图上山找七破窟的麻烦,会很不小心陷入山腰的“窃玉偷香阵”,对于佛门的“狮子吼”,他有“鬼哭狼号”功。
阿闪说:“我夜多窟主虽说读不通四书五经,但他擅长数术、机关、力学,和……词赋。”
再次,他有大小眼。
面对女子,他自称“在下”,就算再怎么没礼貌,也是一个“我”,面对男人,他的自称只有一个——老子。
“老子……”心头默念,长孙淹摇了摇头。
她以为,无论花心也好,武痴也罢,闵友意只算多情者,却非色淫之人。
多情者,必定好色,而好色者,却未必是多情人。好色者,被美人神姿吸引,正常,然而,唯有色而不淫者,才是真情性,若一涉及淫亵,这情就不真不纯了。闵友意爱色喜色,眼眉之间却无半点不雅之态。
故而——以音俊、形俊、神俊来观味一个男子,形俊之人,闵友意当之无愧。
“长孙姑娘,夜多窟主昨晚回来,见你睡了,命奴家不可吵醒你,今儿一早他要上七佛伽蓝,特地命奴家带长孙姑娘上山。”阿闪一直在她耳边唠叨。
长孙淹玩着手腕上垂饰的花苞香襄,努力催眠自己,当风声过耳。
来到长江渡口,阿闪终于停了唠叨。
上了渡船,她听阿闪问那船夫一个奇怪的问题:“船家,今日贵姓?”
船夫答:“免贵,在下姓朱。”他戴着尖尖的斗笠,帽沿压得极低,只看到一片白皙略尖的下巴。
过了江,阿闪又问了一次:“在这儿,船家贵姓?”
“免贵,在下姓陈。”
阿闪妖媚一笑,揩了长孙淹的手向山道走去。
“阿闪……”
“长孙姑娘要问刚才那船夫姓什么,对吗?”
长孙淹点头。
“他的姓很多,不过没人知道他真正姓什么。”阿闪的脸冷了一瞬,下一刻,她拍拍长孙淹的手,笑道,“长孙姑娘,逗那船夫可是我们的乐趣,我们的窟主每次渡江,只要有闲工夫,都是乘那船夫的船。”
因听得用心,长孙淹脚下一绊,向后倒去。趔趄之际,腰后似起了一阵强风,风虽强,却带着暖意,稳稳托住欲倒的身子,在她腰后轻轻一推,助她站稳。
阿闪吓了吓,扶她立稳后,两人回头,却见山阶一丈距离处立了两位年轻的青袍僧人,头戴尖笠,胸垂佛珠,其中一名正悠然拂袖。
“多谢大师。”长孙淹垂首以谢。
拂袖的僧人含笑垂眸,合掌于胸。经过两人时,他冲长孙淹轻轻颔首。
两名僧人走得快,转眼隐入曲曲折折的山路之中,待长孙淹与阿闪到达七佛伽蓝,已是一个时辰之后。伽蓝大门庄严朴素,门前种有三棵香枫,长孙淹顿步轻喘,仰望一眼,任阿闪牵了自己向伽蓝内行去。七佛伽蓝有多大她暂且不知,林阴密密,曲径幽深,她只知从山门殿边绕过,行经天王殿、观音殿、大雄宝殿、千佛阁,又拐了几个弯,眼前一片开阔,竟来到一片坡地,而坡地上早已聚满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