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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德决定进去。过了街之后,他直向大门走去。他推开转门,走到样式古老的门房前,门房的头儿是布莱维特,他是“长剑”俱乐部的管理人,也是半数以上会员的顾问和朋友。
“晚上好,布莱维特。上将来了吗?”
“晚上好,先生,”布莱维特说道,他知道邦德只要一来,必定要玩牌。
“上将在牌戏室里等你。伙计,领邦德先生上楼到上将那里去。祝你快乐!”
穿制服的小听差领着邦德穿过地上铺着黑白大理石的大厅,登上装着红木栏杆的宽楼梯。然后他推开楼梯顶端两扇大门的一扇,请邦德进去。长长的屋子里没有多少人。邦德看见局长一个人坐在中间一扇窗户下面,独自玩着单人纸牌戏。邦德打发走小听差,踩着厚厚的地毯往里走去。他嗅到一股呛人的雪茄烟味,听见从三张桥牌桌上传来的细微声响,还有那看不见的十五子游戏桌上传来的哗啦啦的骰子声。
“你来了,”看见邦德走过来,局长招呼了一声,并挥手指了一下牌桌对面的那把椅子。“让我把这一把玩完,几个月来我还没有赢过坎菲尔德这家伙。喝点什么?”
“不了,谢谢。”邦德在椅子上坐下,点起一支香烟,饶有兴味地瞧着局长玩牌时那副专心致志的样子。
局长在伦敦算得上是家喻户晓的人物。几乎人人都知道一位麦耶上将、麦耶海军上将司令、英国皇家海军退役的高级将领。不过,大家认识他的是他的官阶、他的过去、他的地位,而现在英国秘密情报局的局长,知道的人并不多。现在,局长坐在那里打扮得就象圣·詹姆士大街上任何一家俱乐部里的任何一名成员一样。深灰色的西装,硬挺挺的白领子,点缀着白点的深蓝色蝴蝶结松松地系在脖子上,睿智的水手面庞,上边有一双清澈、锐利的水手眼睛。很难想象一个小时前他还在运筹帷握,对付英格兰的敌人;也很难相信就在这个晚上,他的手会沾上新的血迹,或者在他的授意下完成一次出色的偷窃和令人厌恶的讹诈。
邦德与局长坐在一起,自然会引得别人多看他几眼。从他的装束来看,没有人不把他视为一位财主,或是贵族式的人物,再不然就是来自外国的观光富商。
连邦德自己也知道身上有一股外国味,不是纯正的英国派。他很清楚自己个性太外露、坦率,不符合英国人含蓄的传统。但他并不把这当回事。在他看来,要紧的是国外,他决不会在英格兰找工作干,也不愿意离开情报局的管辖范围。再说,今天晚上来这里纯粹是为了消遗,也不需要什么伪装。
局长独自玩了一阵后,哼的一声把牌丢到桌上。邦德不失时机地把牌归拢,自己本能地演习起斯卡尼洗牌法来,以飞快的动作将两叠牌弹在一起,没有一张飞到桌外。他把牌码好,推到一边。
局长朝一个走动着的侍者点点头,“请拿皮克牌来,泰勒。”
侍者弓身而退。不多时两副薄薄的新牌送上来了。他解下牌上拴着的带子,把它们和两个记分器一起放在桌上,然后侍立在一旁。
“给我拿一杯加苏打的威士忌,”局长吩咐侍者。然后问邦德道,“你真的什么都不喝?”
邦德看了看表。时间是六点三十分,“给我来杯马提尼酒好吗?掺点伏特加,再放一大片柠檬皮。”
“劣等酒,”侍者走开后局长短短地评论了一句,然后轻声说:“在我们的朋友露面之前,我们再来几把较小输赢的,免得别人生疑。”
他们玩了半个小时皮克牌,玩这种牌熟练者总是赢,就是牌稍微差一些也无妨。最后,邦德一边笑着,一边数出三镑钞票。
“这些日子我牌运总是不佳,每战必败。我还从来没有赢过你呢。”
“这全凭记忆和熟练,”局长非常满意自己的牌技,一口喝干了加苏打的威士忌。“我们到那边去转转。我们的朋友已在巴西尔顿那张桌子上玩了。
进来已有十分钟了。如果你发现了什么,就向我点点头,我们到楼下去说。”
他站起身来,邦德也跟着站了起来。
屋子那一头的人渐渐多起来,五、六桌桥牌正在热烈地进行。中间那盏吊灯下圆形的扑克桌边围坐着三个玩家,他们正在把筹码数成五堆,等着再来两个玩家就可以开始了。腰子形的贝拉牌桌仍旧空着,也许晚饭前不会有客人,晚饭后可以用它来玩“铁轨”牌。
邦德跟在局长身,津津有味地观赏着牌戏室里的景象。侍者手托酒盘在桌子之间穿梭来往。盘中的酒杯发出丁丁当当的碰击声。有人在小声谈话,也有人不时发出喝彩声和欢笑声。蓝色的烟雾映着灯光袅袅上升。这些气味刺激着邦德的神经。他象狗嗅到了猎物一样,鼻孔也一动一动的。他和局长向屋子的那一头走去,加入了玩牌的人群。
他们两人肩并着肩,漫不经心地从这张桌子踱到那张桌子,嘴里和玩家们打着招呼,不知不觉中已走到最后的那张桌子旁。这张牌桌挨着宽大的亚当式壁炉,壁炉上方挂着一幅油画。
“加倍,见你的鬼。”背朝着邦德的那位玩家乐滋滋地大声吼着。邦德若无其事地注视着说话人那长着一头浓密红发的脑袋,他这会儿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随后,邦德把目光移向左边,看见“长剑”俱乐部的主席巴西尔顿爵士正靠在椅子上,垂着眼睛聚精会神地打量着手中的牌,那推牌的手忽而探出,忽而收回,就象握着什么珍奇之物。
“我的手气非常好,所以我不得不再加倍,亲爱的德拉克斯,”他说着,又看了一下对家,“汤米,没关系,这次我负全现,输了算在我头上。”
赌资丢在桌子中央。德拉克斯笑了笑,又停了一阵,然后说:“恭喜你了。这次你赢了四百英镑。”巴西尔顿收过钱,接牌,发牌,四个人继续玩下去。
邦德点燃一支香烟,转到德拉克斯的背后,注意着他的双手动作。正在他奇怪德拉克斯为何不施手脚时,局长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还记得我的朋友邦德中校吧,巴西尔顿?今晚我们到这儿来想玩几把。”
巴西尔顿仰起头对着邦德微微一笑,“晚上好。”他的手围着桌子从左到右划了一圈,很迅速也很随便地介绍道:“这三位是梅耶,丹吉菲尔德,德拉克斯。”三个人闻声向邦德看去,邦德也礼貌地向他们点点头。
“这位是麦耶上将,想必大家早已久闻大名了,”巴西尔顿补充了一句。
德拉克斯在椅子上侧过身子。“啊,上将,”他兴致勃勃地招呼着,“很高兴和您在一起,上将。来一杯么?”
“不了,谢谢,”局长淡淡一笑,“刚喝了一杯。”
德拉克斯转过身来,抬眼望着邦德,邦德瞥见了一绺红胡子和一双冷漠的蓝眼睛。“你来点儿吗?”他勉强问了一声。
“不了,谢谢。”邦德答道。
德拉克斯转回身子,抓起他的牌。邦德看着那双粗大笨拙的手把牌分别排好。
继而邦德围着牌桌绕了一周,从各个角度观察德拉克斯。他发现德拉克斯理牌的方法与大多数玩家不一样,不是把牌分成四组,而是仅仅分成红色和黑色,也不按大小顺序,随便乱插。而且他把双手圈着,使在旁看牌的闲人很难看清楚他手中的牌,也使他的邻家摸不着头脑。
邦德知道,这种“大智若愚”的表现,也正是他的厉害之处。
邦德走到旁边不远处的吸烟台,取出香烟,在镶在银制壁炉栅中的煤气喷嘴上点燃,然后装着很闲散地东张张西望望,以免引起别人的注意。
从他站的地方可以看见梅耶的手。往右走一步,又可以看见巴西尔顿的手部动作。而雨果·德拉克斯爵士却正好面对他的视线。他仔细地审视着德拉克斯,表面上却装出只是津津有味地看其他人的牌。
德拉克斯给人一种硕大无比的印象,他身材高大,约有六英尺高,肩膀也是出奇的宽。四方形的脑袋上,浓密的红发从中间分开。右耳虽然整过形,看上去还是比左耳难看得多。而右眼显然是手术失败的产物,由于用来重造上下眼皮的移植皮肤萎缩,所以要比左眼大得多,而且严重充血。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浓密的红胡须。这胡须一直连到耳朵根上。不仅遮掩了他右边大半个面颊上那难看的皱皮肤,还起到了另外一种效果。它还掩盖了德拉克斯与生俱来的凸出下巴和暴出嘴外的上牙。邦德想,这可能是因为孩提时代咂手指的缘故。胡子遮住了这些“鬼牙齿”,只有在他放声大笑时,这些牙齿才露出了它们的真面目。
方形的脑袋,高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