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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了口气,房萩筑完全没发现他满脑坏水。“那就好。”
“走吧。”垃起她的手,沿路与她闲聊,慢慢地往湛蓝的海边走去。
“我发现,你好像挺享受生活的嘛!”受不了海水的呼唤,她脱掉脚上的鞋袜,像个孩子兴旧地在岸边踩着白色水花,溅起滴滴水珠。
“我不是说了吗?人生苦短呐!”他坐在沙滩上,脚上的裤管卷到膝上,袖子也撩至手肘上方,看起来有点落魄,却不失他的俊挺。
“听你的口气,像个老头子。”他总是让她惊讶,好似每天每天都有新发现,而她,就像个挖宝的孩子,不断挖掘他的每一面。“为什么有这种感触?”
何祐纬沉默许久,双眼直视遥远的地平线,顺着平静海面由远而近,直至一波波涌上她脚边的白色浪花。
“其实,我爸在我国中毕业前就死了。”像下了某个决定,他淡淡地说出几乎不曾向外人道的家事。
“唤!”她顿住脚步,小手掩上唇边。“对不起,我很抱歉……”
“没关系,总有一天会知道的。”世界上没有永远的秘密,他不愿意讲,并不代表她永远不会知道,倘若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没断的话。
“愿意谈谈吗?”走出冰凉的水花,她赤足走过湿软的沙滩,在他面前站定。“我没有探究的意思,但我记得你曾说过,说出来会好过一点。”
微扬嘴角,伸手拉她湿润的手,他发觉自己恋上这股亲匿的触感。“坐。”
她听话地坐在他旁边,看着海浪打起漂亮的浪花。“何……”
“叫我的名字吧,就像我叫你萩筑那样。”不喜欢她开口闭口全是那生疏的“何医师”三个字,他允许她再贴近自己一点。
“……祐纬。”脸侧发烫、手心发烫,她莫名激动。
“嗯。”鼓励性地捏捏她的手,他吸了口气。“小时候我家境不是很好,就我记忆所及,三、五个月,甚至大半年没见过我爸,都是稀松平常的事。”话匣子一开,要停下来就难了,他开始叙述属于自己的故事。
“有时我会问,为什么爸爸总是不在家?妈妈总是抱着我说:”爸爸工作忙,要赚钱养家“。这个答案是固定、不会改变的;不知过了多久,我不再问了,因为我知道母亲的回答只有那一个。”
侧头看着她专注的眼神,他陡地问了句:“你有没有发现,院里的病童是很敏感且感觉纤细的?”虽然身体还小,但思考模式却有超龄的表现。
“嗯,或许因为他们跟一般的小朋友不一样吧。”因为不同,所以敏感度也不同。
“对,就像那些孩子一样,穷人家的孩子对某些事物也会特别敏感,尤其关于金钱跟物质。”他顿了顿,重新将视线落回海面。
“其实,很多地方都可以看到家里经济结构的改变,譬如会在不经意时发现,家里的菜色变得丰富多样化了、玩具变多了、衣服变漂亮了、母亲的笑容多了些;但是有些事不会变,就是爸爸还是常常不回家。
“你知道,期待越大,往往失望就越大。久而久之,爸爸回家的时间就像天上突然掉下来的好运一样,因为我知道,爸爸为了家在努力,所以逐渐产生一股扭曲的想法──没有人会满足于金钱的增加,因为我爸就是这样。”
房萩筑没有说话,她觉得两人的角色有异位的错觉;现在,他成了倾吐者,而她,取代了他之前的角色,倾听。
耐心地倾听,就像他之前做的那样,给她力量。
“可是有一天,世界崩塌了。”他吸了口气,表情变得扭曲。“你听过”过劳死“吗?事前没有任何征兆,就是家里突然接到电话,说我爸在公司里昏倒,然后,他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走了……”
握紧他的手,她的眼微微泛红。
经过这种巨大变故,他还能生养如此乐观的心性,真是上天慈悲;像她,就属于悲观的那一类人种,即使父母健在,仍养成了畏缩的性格,实在可笑。
耳边响着海浪冲刷海岸的天然乐音,没有人试图开口,两只手紧紧交握,彼此互相给对方无言的力量。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觉得人生苦短,何苦汲汲营营?过得快乐就好。”伸出另一手拭去她颊边的泪,他很快由悲情里抽身。“哭什么?”
房萩筑摇头再摇头,喉咙里仿佛梗着大石头,半点声音都发不出。
“瞧你哭的,我现在不是长得头好壮壮?”戳戳她的额,他帮她把发丝拨至耳后。“实在太浪费了。”
红红的大兔眼瞅着他,不明白什么东西被浪费了。
“老一辈的中国人不是说了吗?泪是由血气凝聚而成,你流了这么多眼泪,不如到院里捐些血,还可以赈些血荒。”找回开玩笑的心情,他有模有样地吓唬她。
“真的吗?”眨巴着眼,她干涩且认真地问:“眼泪和血液是相同的吗?”
他的回答是耸肩,外加一记亮眼的笑容。“不知道,医学上没有记载。”
“你就爱骗人!”她被逗笑了,佯装愠怒地推他一把。
“哇──”他假装虚软地倒在沙滩上,索性在沙地上躺个大字型。“谁教你这么好骗,屡骗不爽?”他可是半点歉疚感都没有。
“大坏蛋。”抓起一把沙,顽皮地撒在他的肚子上。
“干么?你想把我”就地正法“吗?”在沙地上活埋?一ㄜ~~恐怖哦~~
“哇咧──”他差点没吓得气绝身亡。“你这女人……当真表里不一,我识人不清,算我看错你了!”他弹跳而起,迅速抖掉身上的“沙山”。
“怎么说?”她笑嘻嘻地反问。
“是、啊!”她玩上瘾,抓起一把又一把的沙往他身上撒。“你没念过南京大屠杀那段历史吗?把人埋在沙堆里,只露出一颗头,然后用小刀在头上割一个小洞,再将水银倒进去……”
“你不是认真的吧?”听得他头皮发麻,瞠大的两颗眼猛瞪着她。“我们好像没那么大仇恨,你需要拿那种酷刑来对付我吗?”亏他还带她上山下海到处玩,没想到她竟想“恩将仇报”?
“不好吗?”她认真地想,手上的动作可没停,他的肚皮上的沙已堆成一座小山。“那你觉得割舌头怎么样?人家说,爱说谎的人,死后会下地狱,然后会被阎罗王割舌头
“你啊!”用力捏住她的鼻子,他恶呼呼地咬牙切齿。“最毒妇人心呐!”
“啊啊啊……”她被捏得发疼,哇哇大叫起来。“痛!痛啊!”
“来啊!来报仇啊!”放掉她的“酒糟鼻”,他耍诈地先跑先赢,不忘边跑边回头挑衅。“就说你腿短吧,绝对追不上我的啦!”
“何祐纬!”她发出河东狮吼,表面上假装中了他的激将法,其实是心喜他不再耽溺于年少时的痛苦悲情;她诚心为他感到高兴,并佩服他的豁达。“你太过分了!”
初春的午后,一大一小的身影追逐在无人的沙滩,久久、久久,直到夕阳落入遥远的地平线,两人才拖着疲累的身躯回家。
第8章
跟何祐纬交往后的每一天,房萩筑都过得好快乐。她从不知道人生是这么美妙的旅程,生活可以是这么轻松自在、惬意欢笑地度过,不仅将她阴暗岑寂的心灵全拉到阳光底下,更让她贪婪地吸收每一天幸福的空气。
每一个认识她的人,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发现她的转变,她的笑容更加灿烂了,话也变多了,不再是颗闷葫芦,敲了半天都不响;肌肤变得光泽细腻、脸色红润,见了人就笑,似乎比以往更为开朗亲切……
总归一句话──她、变、漂、亮、了。
不知不觉中,她成了众多男士们目光追逐的焦点而浑然未觉,只是单纯满足地守着自己爱情的小小天地,满心欢喜。
在何祐纬不当班的时候,医院里常可以看见何祐纬和房萩筑如影随形:因此在极短的时间里,大家都知道那对璧人正在交往的消息,许多年轻男女的心因而破碎了。
女人,为的是俊朗的何祐纬医师,毕竟他是少数不见大肚腩和光秃额顶的医师级人物,这么早就被订了标签,可惜啊!
男人,则是为了惊鸿一瞥的房萩筑;好不容易看清了她的美丽,却已是名花有主,在感叹慢了一拍之际,不免也钦羡何医师的长手长脚的确有其过人之处,聪明地在众人还两眼昏花之时,早一步擒获美人芳心。
然而事实上,其中过程之戏剧化,唯有男女主角两造心知肚明。
“欸。你们不觉得何医师太过分了吗?每天缠着我们的萩筑姊姊不放。”
一群孩子每天看着那两只爱情鸟如影随形,刚开始还觉得有趣,久了,就无聊得令他们想打呵欠了;终于有人受不了,在孩子国里提出抗议。
“萩筑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