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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以为你是谁呢,亲爱的?”虫子挣扎着,愤怒地扑打着它的翅膀。“赞福德·毕博布鲁克斯吗,还是别的什么人?”
“数数我的脑袋吧。”赞福德刺耳地低声说到。
虫子冲他眨了眨眼。然后又眨了眨。
“你就是赞福德·毕博布鲁克斯?”它尖声说。
“是的,”赞福德说,“但别大声叫出来。否则这儿的所有人都会惦记我的。”
“那个赞福德·毕博布鲁克斯?”
“不,只是一个赞福德·毕博布鲁克斯。你怎么想的?半打赞福德·毕博布鲁克斯打包趸卖?”
虫子激动万分,触角相击,叭叭作响。
“可是,先生,”它尖声说,“我刚刚才听了亚以太广播报道,里面说您已经死了……”
“是的,没错,”赞福德说,“我只是还在四下闲逛而已。现在,告诉我,我在哪儿能找到扎尼乌普?”
“嗯,先生,他的办公室在15层,可是——”
“可是他正在进行一次星系际巡航,是吗?我要怎样才能见到他?”
“最新组装完成的天狼星控制系统公司快乐人体垂直传送器就在远处的那个角落,先生。可是,先生……”
赞福德已经转身准备离开了。他又转回来。
“什么事?”他问。
“我能够问问您,您为什么想见扎尼乌普先生吗?”
“当然,”赞福德说,但其实这个问题连他自己也不太清楚。“我告诉自己,我必须这么做。”
“请再说一遍,先生?”
赞福德往前靠了靠,显得神秘兮兮的。
“这个念头是在你们这儿的一家咖啡馆里成形的,”他说,“是我和我曾祖父的鬼魂之间一次讨论的结果。我一到这里,我原来的那个自我,那个给我的脑子动手术的家伙,就钻进我的脑袋里说,‘去见扎尼乌普’。我甚至从来没听说过这只傻猫。这就是我所知道的一切,就这些。还有,我必须找出统治宇宙的那个人。”
他眨了眨眼。
“毕博布鲁克斯先生,先生,”这只昆虫以敬畏的声音说,“您简直太古怪了,应该出现在电影里。”
“是啊。”赞福德拍打着它的一只正在扑腾的粉红色翅膀,“至于你,小家伙,应该出现在现实生活中。”
虫子顿了一下,以便从激动的情绪中恢复过来。然后它伸出一只触角,准备接听一部刚好响起来的电话。
一只金属手制止了它。
“对不起,”这只金属手的主人说,声音之忧郁,简直会让一只性格更加敏感的昆虫崩溃,流下眼泪来。
但它并不是这样一只昆虫,并且,它忍受不了机器人。
“什么,先生,”它说,“我能为你效劳吗?”
“我表示怀疑。”马文说。
“哦,既然这样,请原谅……”现在有六部电话在响,有一百万件事情正在等着这只虫子去处理。
“没有人能帮助我。”马文拖着哭腔呻吟道。
“是的,先生,那么……”
“当然了,没有谁靠得住。”制止昆虫的那只金属手无力地垂到马文体侧,他的头微微向前倾着。
“是吗?”虫子尖刻地说。
“根本值不得花费任何人的时间来帮助一个机器仆人,是吗?”
“我很抱歉,先生,如果……”
“我的意思是,对一个没有感激电路的机器人好,或者愿意帮助它,这种人的比例有多大?”
“你没有吗?”虫子说,看上去,它已经不太可能让自己从这次谈话中抽身而退了。
“我连去证明这一点的机会都从来没有过。”马文说。
“听着,你这堆可怜的心理失调的金属……”
“难道你不打算问问我想要的是什么吗?”
虫子顿了顿。它那细长的舌头弹出来,舔了舔自己的眼睛,又弹了回去。
“有必要做这种事吗?”它问。
“有必要做任何事吗?”马文立刻接过话头。
“你—想—要—什—么?”
“我在找一个人。”
“谁?”虫子嘶嘶地问。
“赞福德·毕博布鲁克斯,”马文说,“他就在那边。”
虫子气得浑身发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么,你跑来问我干嘛?”它尖叫着说。
“我只是想找个人聊聊。”马文说。
“什么!”
“这很可悲,不是吗?”
伴随着齿轮的摩擦声,马文转身离开了。他在赞福德走向电梯时赶上了他。赞福德回过身来,吃了一惊。
“嘿……马文?”他说,“马文!你怎么会在这儿?”
马文迫于无奈,只好说出一句对他而言难以启齿的话。
“我不知道。”他说。
“可是——”
“当时我坐在你的飞船里,感到非常沮丧,可接下来的一瞬间过后,我发现自己站在这里,感到极度悲惨。是一个非概率场,我认为。”
“是的,”赞福德说,“我想是我的曾祖父派你来给我做伴的。”
“非常感谢,曾祖父。”他自言自语地加了一句。
“嗯,你怎么样?”他大声问。
“哦,很好,”马文说,“如果你能成为我的话。至于我自己,我感觉很不好。”
“行啊,随你怎么说吧。”赞福德说。这时电梯门开了。
“您好,”电梯发出甜美的声音,“我是为您的旅途服务的快乐人体垂直传送器,目的地是您选择的楼层。我是由天狼星控制系统公司设计的,用来运送您,《银河系漫游指南》的访问者,到达他们的办公室。如果您喜欢您迅速惬意的乘坐过程,那么您或许也会很愿意体验其他型号的某些电梯,它们最近安装在银河系税务部、波比鲁婴儿食品公司以及天狼星公立精神病医院的办公楼里。特别是最后一处,许多天狼星控制系统公司的前管理人员将会非常欢迎您的到访、您所给予的同情,以及您给他们带去的外面世界的精彩故事。”
“好吧,”赞福德说着迈进了电梯,“除了说话,你还会干什么?”
“我会上升,”电梯回答说,“还有下降。”
“好的,”赞福德说,“那我们就上升吧。”
“还有下降。”电梯提醒他。
“当然,好的。请往上。”
然后是一阵沉默。
“下降的感觉很好。”电梯充满希望地建议道。
“哦,是吗?”
“棒极了。”
“好的,”赞福德说,“不过现在你能带我们上去吗?”
“我能问一下吗?”电梯用它最甜美、最通情达理的声音问道,“您是否已经考虑过了为您提供下降服务的所有可能性?”
赞福德开始用一个脑袋撞击电梯的内墙。他告诉自己,其实他并不需要目前碰上的这一切,所有这些都完全没有必要。他从来就没有要求到这里来。如果现在问他,他最想在哪里,他会说最想躺在沙滩上,身旁起码围着五十名绝色佳丽,加上一小队专家,专门研究如何让她们把他服侍舒服的新办法。一般来说,他的回答就是这个。除此之外,也许还会在食物方面增加一些强烈要求。
而他不愿意做的事就是跟在统治宇宙的那个人屁股后面追赶。如果那个人想干那份工作,那就干吧。因为就算他不干,也会有其他人去干的。当然,他最不愿意做的还是像现在这样,站在一栋办公大楼里,和一部电梯争论。
“什么别的可能性?”他厌倦地说。
“喔,”电梯的声音腻得像蜂蜜滴在饼干上,“有地下室、缩微档案、供热系统……嗯……”
它顿了顿。
“没什么特别让人兴奋的,”它承认道,“不过它们全都可供选择。”
“天啊,”赞福德喃喃地说,“乘坐一部信奉存在主义的电梯!我提过这种要求吗?”他举起拳头砸在墙上。
“这玩意儿究竟是怎么了?”他吐了口唾沫,说。
“它不愿意往上走,”马文简洁地说,“我想它是害怕了。”
“害怕?”赞福德叫了起来。“怕什么?高度吗?一部电梯居然会有恐高症?”
“不,”电梯悲惨地说,“是害怕未来……”
“未来?”赞福德喊到。“这个该死的家伙究竟想要什么?一份养老金计划吗?”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的接待大厅里起了一阵骚动。而他们周围的墙壁里则传出机械突然开始运行的声音。
“我们都可以预见未来,”电梯小声地说,听起来有些恐惧,“是我们程序的一部分。”
赞福德朝电梯外看去——激动的人群聚拢到电梯区,指指划划,大声嚷嚷着。
大楼内所有的电梯都降下来了,速度非常快。
“马文,”他说,“快让这部电梯上去,你能行吗?我们一定要见到扎尼乌普。”
“为什么?”马文忧郁地问。
“我也不知道,”赞福德说,“不过当我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