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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这样的女孩,即使你喜欢,你也得敬而远之,因为她太知道对自己最好的永远是自己。
10
到上午十点半,也没见几个人来借书。我们五个人好像从各自的报纸、电话中苏醒过来。
心不在焉的交流声音开始在资料室里飘浮起来,包括:“股市今年是没戏了”、“这期体彩你加不加盟?拿钱出来!”“隔壁的老林托我介绍对象。噢,林娜啊,你也得抓紧。”“金锐大厦周末‘买就送’,皮鞋折扣下来真的很划算。”……
一天天的日子在这些声音中飘浮过去,会变得很好打发。
在资料室,我学会了放松和蔫下来。但不知为什么我天天迟到,还是觉得睡不醒,天天啥也没干,还是觉得很累,尤其是当上述东一句西一句的言语每天塞满了耳朵,我就会渐渐涌起厌烦。我不知道为什么这里这么平静了,我还是觉得焦躁?
蔫下来的生活不应该烦,这我知道;要在单位里习惯无所欲求的琐碎日子,其实也是很有学问的,甚至是无底洞,即使等你老了,一无所成,也不一定学得透,这我都知道。但我还是觉得心里渐渐涌上来的烦躁。
11
当我烦躁的时候,李瑞好像也在变化。最明显一点,他突然变得爱说怪话了,爱评论单位里的事了。
几天后,我听到一个说法:李瑞与最近刚分管我们这一块的蔡副局长气场不合,蔡几次在会上批评资料室对专业资料的收集整理工作观念老化,加上据传单位即将实行部门人员精简制和领导干部轮岗制,各种版本的风声传出来,所以李瑞有点烦了。
等到连我都看出了他的心事,已经是晚了,因为他已经调整好了自己,据说他不想再戴这顶小乌纱帽了,据说他想明白了:都一把年纪的人了,再混几年都要退休的人了,还要拧着劲去适应别人犯不着了啊,都适应了一辈子了,又不见得别人说你好啊。
他甚至有一天中午在办公室里对我们打趣:领导么,其实每一个人都该当当,练练啊。
有一天上班时,我在电脑上玩游戏。结果,那天李瑞走过我身边的时候,我习惯性地连忙叉掉(这样的动作我在综合处习惯了),没想到他轻轻地嘀咕了一句话:“你玩好了,我什么时候说过你,我又不是你的爹妈。”
他静了一会,好像在犹豫用词,他说:小贺,既然我现在说出来了,我还是忍不牢再说两句,你还年轻,别总闲着,这个年头以后得靠你们自己的本事才能活得好,这一点连我这个老头都看出来了……
这一天我回到家里还在难受。因为,钟处盯了我10年,还比不上李瑞说了一句“我又没想管你”对我更有震撼力。我想,是啊,他犯得着管我吗,他又不是我的爹妈……
或许人总是这样,当摸不着底的自由真的端到你面前的时候,你却开始想逃避自由了。钟处管牢我,我受不了,但李瑞说他不想管我、他又不是我爹妈的时候,我也会慌了手脚的。
是啊,当你知道没人会来管你时,你也会陷入恐慌。
12
有一天,一个中年女人走到我的办公室,她说她找林娜。林娜说,我不认识你啊。那女人对着林娜尖叫起来:狐狸精!
接着,惊得目瞪口呆的我们就看见她俩的对骂。骂了半天,我们才慢慢明白,林娜被那个“小款爷”骗了,“小款爷”是有老婆的人。这不,老婆打上门来了。林娜也惊得目瞪口呆,她一边痛骂“小款爷”,一边应对那女人的粗话。林娜说:你给我出去,你再不走,我叫110了。林娜说:谁稀罕你的老公了,我把你的臭男人还给你!你给我好闭嘴了,你给我听着,回家好好看着他,省得他再出来骗人!你给我听着,你现在在这儿撤野逞什么能,我只要给你老公一个眼色,你连老婆都没得当!你给我出走!
那个可怜的女人走了之后,可怜的林娜趴在桌上一声不吭一个下午。我们看着她不知所措,我们怎么劝啊?难道说“你傍错了人”?
下班的时候,李瑞让我陪林娜回家。林娜推辞了半天,说,别管我,你们烦不烦人啊,我不会想不通的……
但最后我还是送她回去。车到了城北一个小区,林娜说,你别进去了,我租的房子是三个女生合租的,我不愿意让人家知道这个笑话。
我站在林荫下,看着她恍惚的模样,我说,那么我送你到你的楼下吧,好歹也算是知道整天在一个办公室里干活的同事住在哪,怎么在过日子。
她突然哭了起来。她倾泄的泪水弄得我有些尴尬,许多路人在看我们,不知他们在想啥。
我站着也不是走也不是,我看见旁边有一家面馆,就说,你饭还没吃呢,要不,我请你吃碗面再回去吧。
13
在那家烟雾缭绕的面馆,她坐着,一只手抓着一把餐巾纸,把它们撕成一小朵一小朵。
她盯着桌面,说,真不好意思,让你看了笑话。
她说,真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动不动就想哭,你刚才的那句话不知为什么就让我想哭,我每天在单位里进进出出,那些头儿有谁见了会多问一句——“小年轻,你住在哪,远不远啊,自己的房子还是租的?每个月哪点工资够不够付租房啊?”
她说,你刚才这么一说,我就不知为什么想哭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动不动就想哭。
我赶紧劝她,别人问了怎么样,不问又怎么样,日子还不是自己过,只有自己才知道好不好?
我说,别指望现在的头儿来问这些,他们自己也都烦着呢。
她说,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女人在乎这些感觉,特别是有时候觉得这日子没着落的时候,就觉得该有人来管我们。
我差点惊歪,我想她怎么和我一个傻样,前两天我对李瑞那句话起反应时,也是这么个傻样。
我劝她,女人在乎感觉归在乎,但日子真是一个阶段、一个阶段自己挺过来的,这是急不来的,我家的房子也是旧得不好意思让同事去玩。
她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说,你比我小了五六岁,但你的想法比我还老土,这年头谁还在指望头儿、指望单位来管自己的生活?
她突然笑起来。她笑得让我觉得有些荒诞。她告诉我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她说:你们比我们幸运,我们这一代和你们不一样,我们读书的时候家里交了一大笔学费,掏尽了爹妈的积蓄;毕业了满大街都是大学生找工作多难啊;好不容易找了个工作又赶上取消福利分房,房价飞升;而你们那时单位有房分,不管暂时分不分得到,起码还有个盼头,而等到我们这一拨,都得自己去买啦,一幢房子都要七八十万哪,不吃不喝,干二三十年也买不起。别的没有不要紧,但房子总得要吧,房子就是家呀……
按李瑞的授意,我原本想开导她的感情问题,但没想到我们一扯就扯到了房价现象。我劝她,哪有女孩考虑房子的?这都是男方考虑的事,找个有房的男朋友,就可以了。我这一说出口,想起今天下午的事,就觉得自己简直疯了。好在她没多想。
在热气腾腾的面馆,我也知道自己开导她其实是白费口舌,因为她心里比我更明白“现在是否有人管我们”这事儿,她太明白了,所以才心急火燎地自己救自己了,所以就傍错了人。
林娜下意识地挑起了一根面,它长长地拖在碗里,她摇晃着它,最后,把这一丝面放下,她叹了一口气,她告诉我:我这人从小就是劳碌命,要得到什么都不容易,不像和我同一年分进单位的陈芳菲。
她说,陈芳菲她爹是市公安局的头头,我爹妈都是小镇工人,陈芳菲的事自然有人帮她张罗,而我,什么都要自己去搏的。
14
我把她送到她租房的楼下。她对我说了声BYE,就消失在这旧公寓的楼道里。楼道里灯影昏暗,我听着她的脚步声心想我们后面的这一代人会比我们来势更猛。
我理解他们的生猛就像我理解他们的不易。我们之间虽然才仅仅隔了几年,但彼此成长于不同的语境。在我们读书的那会儿,上世纪八十年代校园理想主义对我们的浸染,多少会帮助我们消解掉一些物质在今天对我们的压力。而他们比我们晚了几年,他们跨进校园的那一天,正是物质主义带领人民狂飚的时代,他们从青春期就开始直接面对高学费、校园贫富差距、就业难、高房价……因而,在成长过程中他们比我们更受物质的挤压,他们有更多的焦虑,对欲望有更多不加掩饰的直率。
15
当李瑞伤神的时候,当美眉林娜被人骗了的时候,当我在单位里长久没人管着的时候,我每天比以前更轻松了,但我却开始为整天没事可干发愁了。
因为我知道,李瑞所说的那句话“以后怎么办,你想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