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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 就等于白活了!所以你不但要感谢我,你还要感谢日本那些创造了喝尿疗法的知识分子,你还要感谢李时 珍,你还要感谢夜夜苦读《参考消息》的莫言,如果没有这些人,你此刻已四肢僵硬血液凝固,那些寄生 在你身上的虱子因为吸不出血而纷纷从你身上逃离。虱子看起来蠢笨,其实行动极为快捷,民间流传着虱 子会飞的说法。其实虱子无翅如何能飞,它能借助风力快速移动是事实的真相。你要是死了,虱子就会飞 到我身上,那我就倒了霉,一个满身虱子的猪是当不了猪王的。从这个意义上我也不希望你死,我要把你 救活,请你带着你的虱子滚回到你的窝里去,你从哪里来的还回到哪里去。”
“小子,”刁小三咬牙切齿地说,“咱们俩的事还没完。总有一天,我要让你知道沂蒙山猪的厉害。 我要让你知道老虎是从来不吃窝窝头的,我还要让你知道土地爷的jiba是石头的。”
关于土地爷jiba的问题,可以从莫言那小子的小说《新石头记》里寻找答案,那小子在这篇小说里描 写了一个膝下无子的石匠,为了积德行善,用一块坚硬的青石,雕刻了一座土地爷的神像,安放在村头的 土谷祠里。土地爷系用石头雕成,土地爷的jiba作为土地爷身上一个器官,自然也是石头的。第二年,石 匠的妻子就为石匠生了一个肥头大耳的男婴。村子里的人都说石匠是善有善报。石匠的儿子长大后,成了 一个性格暴躁的匪徒,他打爹骂娘,行同禽兽。当石匠拖着一条被儿子用棍棒打断的残腿在大街上爬行时 ,人们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世事变幻莫测,所谓善恶报应之事,也是一笔难以说清的糊涂账。
对于刁小三的威胁,我一笑置之。我说我恭候着,随时准备应战,一山不容二虎,一个槽头上难拴两 头叫驴,土地爷爷的jiba是石头的,但土地奶奶的那话儿也不是泥巴。一个猪场里,只能有一个猪王。咱 们两个,迟早要有一场生死搏斗,今天这场不算数,今天是恶心对恶心,下流对下流,下次咱们堂堂正正 一搏,为了公正、透明、让你败得口服心服,我们可以选几头办事公道、熟知竞赛规则、知识渊博、品德 高尚的老猪充当裁判。现在,请君离开我的宿舍——我举起一只前爪,做了个恭请的姿势。我蹄上的甲壳 ,在篝火映照下闪闪发光,仿佛用上等玉石雕琢而成。
我原以为那野杂种会用一种令我惊奇的方式离开我的华舍,但它的表现令我大失所望。它窄起身子, 从猪舍门口的铁栅栏缝里挤了出去。它的头极艰难地挤过去,晃动得铁栅栏门“哐哐”作响,头出去了, 身体自然也能挤出去。不用看我也就知道,它会用同样的方式,钻过铁栅栏门,回到它自己的宿舍。钻洞 入门,这是狗猫的伎俩,一头堂堂正正、自命不凡的猪,绝对不应该采用这种方式。既然做了猪,要么就 吃了睡,睡了吃,为主人积肥,为主人长肉,然后被主人送进屠场。要么就像我这样,玩出点花样来,让 他们不见则已,一见惊魂。所以从刁小三像条癞皮狗一样从铁栅栏间钻出去后,我已经从精神上把它看小 了。
第二十五章现场会高官发宏论杏树梢奇猪炫异能
非常抱歉,直到现在,我还没有讲到那次养猪现场会的盛况。为了开这次会,全屯的社员准备了一周 ;为了讲述这次盛会,我铺垫了整整一章。
先让我从猪场的墙说起。猪场的墙,新刷了石灰,据说石灰可以消毒。白色的墙上,写满了红色的大 字标语。标语内容与养猪有关,与世界革命有关。写标语的人,除了西门金龙还能是谁?在我们西门屯, 最有才华的两个青年人,一个是西门金龙,另一个就是莫言。洪泰岳的评价是:金龙是堂堂正正之才,莫 言是歪门邪道之才。莫言比金龙小七岁。金龙大出风头的时候,莫言犹如一只肥大的竹笋在地下积蓄力量 。那时候没有人把这小子当成一回事。他相貌奇丑,行为古怪,经常说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鬼话,是个 千人厌、万人嫌的角色。连他自家的人也认为这孩子是个傻瓜。他的姐姐曾经指点着他的脸质问母亲:娘 啊娘,他真是你生出来的吗?是不是我爹早起捡粪时从桑树棵子后边捡来的弃婴?莫言的哥哥姐姐都是身 材挺拔、面容清秀的青年,其质量绝不亚于金龙、宝凤、互助、合作。母亲叹着气说:生他的时候,你爹 梦见一个拖着大笔的小鬼,进了我家的厅堂,问他来自何处,他说来自阴曹地府,曾给阎王老子当过书记 员。你爹正纳闷着,就听到内室传出响亮的婴啼,接生奶奶出来报告:掌柜的大喜,贵府太太生了一个公 子。这些话,我估计大半是莫言的妈妈为了改善莫言在村子里的地位而编造,类似的故事,在中国的民间 演义中比比皆是。现在你去我们西门屯——现在的西门屯已经变成了凤凰城的经济开发新区,昔日的良田 里矗立着一座座不中不西的建筑物——莫言是阎王爷的书记员投胎转世的说法大行其盛——上世纪七十年 代是西门金龙的时代,莫言要露出头角还得等待十年。现在,我的眼前出现了为筹备养猪大会西门金龙拿 着刷子往白墙上涂抹标语的情景。金龙戴着蓝色的套袖白色的手套,黄家的互助为他提着红漆桶,黄家的 合作为他提着黄漆桶。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油漆气味。屯子里的标语从来都是用广告粉书写,这次使用油 漆,是因为县里拨来了充足的会议经费。金龙写字时十分有派,大刷子蘸红漆写出字的主题,小刷子蘸黄 漆勾出字的金边。红字金边,格外夺目,犹如当今美女粉面上的红唇蓝眼。许多人都围在后边看金龙写字 ,赞美声不绝于耳。与吴秋香是好朋友、比吴秋香还风骚的马六老婆娇滴滴地说:“金龙大兄弟啊,嫂子 要是年轻二十岁,拼了命也要当你的老婆,当不了大老婆也要当小老婆!”
有人在旁边插嘴说:“当小老婆也轮不到你!”
马六老婆用她的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互助与合作,说:“是啊,有这对天仙似的姊妹花,当小老婆也轮 不到我。大兄弟,该把这两朵花采了吧?再拖下去,小心被别人尝了鲜!”
黄家姐妹满脸赤红,金龙也有些羞臊,他举起漆刷子,威胁道:“闭嘴,你这浪货,小心我用漆刷子 把你那嘴封了!”
说到黄家姐妹与金龙的关系,我知道你蓝解放心里不是个滋味,但既然翻出历史旧账,这些事又不能 不说,即便我不说,莫言那小子也不能不写,从他那些臭名昭著的书里,西门屯的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 的影子。好了,标语书写完毕,那些未被刷掉的杏树干上也刷了石灰,杏树的枝条上,也由那些猴子般的 小学生爬上去扎上了彩色的纸条。
任何运动如无学生参加就显得一片清冷,学生掺和进来,热闹劲儿就来了。即便是饥肠辘辘,节日的 气氛也很浓很浓。在马良才和那个新调来的扎大辫子、讲普通话的年轻女教师率领下,西门屯小学的一百 余名学生,像集群开会的松鼠,在杏树上蹿上跳下。在我的猪舍正南方约五十米处,有两棵树干间距约五 米但树冠几乎连接在一起的大杏树,几个玩得兴起、甩了破棉袄、光着脊背、只穿着破棉裤、裤裆处露出 的烂棉花宛如新疆细毛羊肮脏尾巴的生猛男孩,玩起了猴子荡秋千的游戏。他们扯着这杏树梢头的柔韧枝 条荡来荡去,获得巨大惯性后,一松手,就如小猴,弹射到那杏树的梢头。与此同时,那杏树上的孩子也 用同样的方式飞到这棵杏树上。
好,咱们继续说开会的事。所有的杏树都被打扮成了头扎彩纸条的老妖精,在猪场中间那条南北贯通 的道路两边,每间隔五米,插一面红旗。在那片空地上,垒土成台,台侧用苇席遮挡,两边悬挂红布,正 中扯起横幅,上边自然有字,这种会场,凡中国人没有不知道的,因此不必细说。
我要说的是,为这次会议,黄瞳赶着一辆驴拉的双轮车,去公社所在地的供销社杂品门市部,买回了 两口博山造大缸和三百个唐山造瓷碗,还有十把铁勺子,十斤红糖,十斤白糖。这也就是说,会议期间, 人们可以在我们杏园猪场免费喝到糖水。我知道这次采买,黄瞳又从中克扣了利头。因为我看到他向大队 保管和会计交货交账时,神色慌乱。另外这家伙在路上一定偷吃了不少糖,尽管他把糖的分量不够的原因 推到供销社头上,但这小子躲在杏树后低头吐酸水的情景,说明了大量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