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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下,六班的兵整整齐齐站成一排。
王刚看了一会儿,自己先忍不住笑了,他一笑,气氛就轻松起来:“六班长,今天谁扫锅炉?脸上都挺干净么!”
“嘿,”六班长不好意思地笑了,挠挠后脑勺,“连长,咱们班在这山沟里,一年不出去一次,团长都不认识了,现在军区首长要来,娘的,将军啊!咱们一天洗三次脸,内务每天上,整整一个月啊!连长,格斗咱也练了,你说首长什么时候来啊?”
“这个……”王刚有点尴尬,“咱们进屋说。”
六班的宿舍,兵们似乎预感到不妙,都围了过来,看着王刚。
王刚坐在床上,叫兵们都坐下。
没人动。
王刚看着他们。
一个兵给他盯得不好意思,指着床单:“连长……”
王刚一看,床单铺得平平整整,被子棱角分明,像是模子刻出来的一样,一下就明白过来:“不舍得坐?”
点头。
“坐!”
“是。”几个兵委委屈屈地坐在了床上,都只坐了半边屁股。
王刚狠了一下心:“同志们,我今天来,不是给你们好消息的。”
兵们看着他,没说话。
“昨天连部接到通知,军区首长不来了。”
六班的兵全都低下了头,一股极大的失望在屋里蔓延开来。
“连长,咱们天天洒水扫地,一天两次啊!”一个兵指着地上。
“一个月睡觉没盖被子,穿着衣服睡,就怕把形状搞坏了……”另一个兵的声音带着哭腔。
“同志们……我知道你们等了很久了,但是工作不是做给领导看的……”王刚声音越来越小,自己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一个兵默默地站了起来,路过桌子,挥手把桌上的杯子拨到地上,然后走到自己床边,又一把把被子掀了下来。
六班长从床上蹦了起来:“你干什么!”
那个兵抱着棱角分明的被子坐在地上,眼睛红红的。
悲伤的气氛感染了更多的人,一个兵摘下墙上的笛子,咔嚓一声掰断了;一个兵一把搡开了自己的被子,一头趴在了床上。一屋子兵歪七竖八,六班长有点紧张地看着王刚,手足无措。
王刚摇摇头,站起来,走到门口说了一句:“慢慢想,想通了,我在外边等你们!”
午后的阳光下,王刚静静地站在了六班门前的空地上,一动不动。
六班长看了一眼屋里,叹了一口气,也追了出去,在王刚身边站好了。
一片云彩飘了过来,六班长脸上滴了一滴水。
下雨了。
傍晚。
暴雨倾盆。
宿舍里早已重新清理整齐。
王刚面前站着整整齐齐六个兵,冒着大雨。
“同志们,”王刚一个个看着眼前这些兵,心里一酸,回过了头,“同志们……”
再也说不下去了,六班的兵们静静地站着,雨水中眼光闪动。
王刚又看了一遍他们,大吼一声:“六班长,点名!”
“是!”
“董存瑞!”
“到!”七个人的声音。
“老班长董存瑞在解放隆化的战斗中壮烈牺牲了,让我们踏着他的足迹奋勇前进!”
“唱歌!”
炸雷一般的声音响起。
一朵朵白色的水花在七个人脚边溅起,七个喉咙里吼出的歌撕开了茫茫雨幕:
“永生的士兵,英雄的团队,战旗下不朽的名字董存瑞,
舍身炸碉堡,热血铸丰碑,前赴后继百折不回,战功写满千山万水,
踏着英雄的足迹走,代代高呼董存瑞,
灿烂的群星,钢铁的团队,战旗下行进着千万个董存瑞,
继往开来无坚不摧,战歌响彻白山黑水,
舍身为国团队魂,同为战旗添光辉。”
第三章11
暴雨倾盆。
203团的动员大会已经渐渐进入尾声。
团首长在做最后的动员:“这次抗洪抢险,是上级交给我们的任务。咱们是董存瑞生前所在部队,老班长在看着我们!党把最光荣的任务交给咱们了,没有第二句话,天塌了也得完成它!练兵吃苦为什么?拼死战斗为什么?咱们好多同志都牺牲了又为什么?这回我把命都交出来,轻伤不下火线,打死也别把我拉下战场,就把我当成一块土,填到大堤上,死!也要把洪水堵住!”
台下的方阵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王刚和周围的兵互相看了看,悄悄低下了头。
我已经提职到203团2营担任副营长了。这次抗洪任务中,我负责和其他两个干部留守团部——看家。
暴雨中,齐装满员的军车整装待发,一辆辆地开走。
王刚和另外两个干部,冒着雨把人和物资往车上送。
最后一辆车也开走了。
团部大院变得空空荡荡。
那一个月里,我们留守干部轮班守在电视前边看新闻,想从电视里得到一点前线的消息——对,前线。
我到203团来的几年里,邓海和刘秋林不止一次和我聊过,说和平年代里,军人淡出了大家的视野,不再是社会的主流了,叫我再寻出路。我想告诉他们,我是不可以走的,有很多人在看着我。军人,是在国家危难之时站出来流血牺牲,而和平时又退居二线的人,其他的人可以作浮在海面上的浪花,会时高时低,但是军队就是大海,厚重而沉静,真正决定这个社会和国家生存的就是这些人。
一个干部蹦了起来,指着小电视激动地大喊:“快看快看!咱们团!咱们团!红六连!红六连!”
王刚从外边跑进来。
镜头扫过一片泥泞中的一列士兵,军装已经沾满泥水,辨认不出本色。六连的兵赫然就在其间,眼中血丝分明。
话外音在介绍:
“……沈阳军区某部董存瑞生前所在连队在大堤上坚持十三个昼夜,保障了大堤的安全。军区首长得知这一情况后,专程前往这支英雄连队所筑堤段进行慰问……”
六班的兵像在泥水中捞出来一样,看见将军挨着过来握手,把手在裤子上拼命擦,裤子上早已浸满黄泥浆,哪里擦得干净?
手被将军握住了。
“怎么样?坚持多久了?”
“没……没多久……”小兵有点紧张。
抬头看见将军的笑,小兵突然有了勇气:“报告首长,不管多久,都能坚持下去,死了,当成一把土,也要填在大堤上!”
“我要你们好好活着!”眼前的小兵很年轻,脸上沾满泥水却挡不住疲惫的神色,将军的眼睛有些湿润了,“你很不错,我给你敬个礼!”
眼泪刷刷地流,把脸上的泥巴都冲出了两道沟,将军伸手替他抹,根本抹不干净。
小兵咬紧了嘴唇,此时,他已经完全忘了,忘了在山上驻守的苦闷,忘了等不着首长的失望。现在,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小兵,在父亲一般的关怀下,任凭眼泪在脸上恣意流淌。
我们的泪水好像太多了,但这绝非是因为软弱,而是成长的代价。
第四章1
小事听领导,大事凭良心。
省军区大院里,独立营教导员陈帆一脸悲哀。
除了没有枪,他身上的装备已经挂得满满当当了。背后的背包里是铺盖卷,左右斜挎着水壶和帆布小包,给武装带紧紧扎着,连杯子和毛巾都系上了。
两个军官在他边上站着送他,替他掸了掸两毛二的肩章上边并不存在的灰尘,想装出一点伤感的样子,又有点忍不住笑:“教导员,过去了也好,提职。那边还清闲,不像咱们练牲口似的训练……”
另一个兵接口:“听说在预备役,闲得打扑克都能累死你……有空多回省城玩……”
两个兵的安慰一点效果也没有,陈帆的脑袋更低了。
警通营的营长带着两个红袖箍兵从他们边上经过,本来已经走过了,又好像想起了什么退了回来,歪着脑袋仔细看了看,是陈帆,没错。
警通营营长是山东人,黑脸膛大嗓门:“陈教,这就走了?”
陈帆脑袋一低,边上的两个军官也叹了口气,算是回答。
黑脸营长挠了挠脑袋:“陈教,有个事儿我一直没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