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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完成了一项,又开始做另外一项,军训干部捏着秒表在雨中计时,再也没有大声地催促。
远处,停着几台军车,部队干部处的人站在屋檐下。
一连的离开,仅仅是一个开始。侦察大队正在逐渐地消失,每天都有各地单位干部来挑人——只要干部不要兵,一连转入兄弟部队之后,侦察大队里所有的兵都不能留下。
兵们知道自己的命运。
王刚和那两个兵坐在操场边,看其他的兵跑步。
“排长,咱们什么时候走?”
“不知道,提前退伍,随时可能走。没人和你们聊聊么?”王刚轻轻地摇头。
“没有,”那个通信兵笑了,“排长,天天和我们在一块儿,你还不知道么?”
“以前遇上提前退伍的,都会有干部和兵聊聊。”王刚不说话了。
另外一个兵说:“这次动作太大了,肯定忙不过来,把我们给忘了。”
“忘了?”通信兵苦笑,“整个集团军都要裁,谁帮谁啊?”
“那我就和你们聊聊吧,”王刚想了想,“我不会带兵,不会说话,但是我们一起上过战场。咱们都对部队有感情,不愿意走……”
“排长,你不用给我们做工作,我们想得通。”两个兵互相看了一眼,笑了。
“不是,”王刚摇摇头,“不是怕你们想不通,是就要分开了,有些话想说。”
“我们一起从东北去的云南,吴凯锋和陈海波他们俩没能回来,这可能是咱们整个集团军最后牺牲的两个烈士了,他们连命都没了,咱们不能在这边心里腻腻歪歪,对不起他们。好好走,不给他们抹黑。”
“咱们的战争结束了。不管别人怎么评价,我是那次战斗的指挥官,在我的眼里,你们全都是优秀的军人,我为你们感到自豪。要不了多久,你们就要回家了,我可能也一样——在部队这几年,咱们一起吃饭,一起训练,一起上战场,我很高兴和你们战友一场。我们回到了地方上,得重新开始,学习,做事,经营自己的生活。好好干,和在这里一样——别忘了在这里的时候,别忘了这里的人。”
讲到这里,王刚才猛然发现,身边已经坐下了很多人。
远处,营区门口,又走了两个干部。
兄弟单位的军车就停在一边,两个打好了背包的干部和来送行的官兵哭成一团。
第二章6
每天都能在营房门口看见接干部的车,每天都有新的床位空出来。打上一个不恰当的比方,这种感觉像是在战场上冲锋,不断地看见身边的人中弹倒下。
只是,这里没有敌人的炮火,也没有人觉得我们是在冲锋。这群官兵只是在履行自己军人生涯最后的一段宿命,无可挽回。
一辆车悠悠地在营区门口停住了,罕见地没有继续开进来。
两个年轻军官下车,走进了干部处的办公室。这会儿干部处里并没有人,小兵赶紧去叫。两个军官没有出来,静静地坐下等。
干部处处长被小兵带着,穿过整个操场回办公室。一路上都是侦察大队官兵的目光,有人忍不住议论:“这回是谁呢?去哪儿?”
干部处处长听到这些声音,如芒在背,赶紧加快了脚步。
只说了一会儿,干部处长就出来了,身后跟着两个军官。
“三连一排,王刚!”
“到!”
场上的人都看着他,眼里说不出是羡慕还是失落。
王刚跑到近前,报告。
干部处长看了两个军官一眼,犹豫了一下,才吞吞吐吐地说:“这个事儿要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一个军官上前了一步,解释说:“师机关里人手不够,想抽几个人去帮忙,愿意去么?”
王刚没明白,直愣愣地看着他。
另一个军官在后边小声补充了一句:“不是安排位置,是借人,机关里的干部不够了。”
“是!”王刚爽快地答应了。
两个军官和干部处长看了一眼,说好吧,那现在就走吧。
王刚背着包出来的时候,等着安置的干部们都躲得远远的,门口只站着几个兵。
兵们很伤感。
王刚笑了:“我不是去其他单位了,是去师机关帮忙。回头事儿完了,还回来……”
“排长,等你回来,我们都不在了。”一个兵闷闷地说。
兵们都不说话了,没有人相信王刚。
王刚不知道怎么解释,拍了拍每一个人的肩膀:“好好干。”说完这个,冲着远处车边上站着的两个军官招了招手,快步跑了过去。
他们并非不认识。
上车就有人给王刚递了一支烟,王刚接在手上,另一个人又伸过来打火机。
“怎么,当了战斗英雄就不认识哥几个了?”一个军官笑道。
王刚凄然地笑了:“别提打仗的事儿了,几个兄弟丢在那边,我有什么脸当英雄。”
两人都不说话了,一人点上一根烟。
“你们去哪儿,定了么?”王刚把窗户摇开,弹了弹烟灰。
坐在他身边的那个军官笑了:“我俩的铺盖卷儿都打好了,等会儿回去就拿。我和邓胖子的最后一项任务,就是下去把你揪到师部帮忙。明天早上我们就走,我去市公安局报到,老刘的你叫他自己说。”
“邓胖子你就毁我吧,”前座的军官回过头来,“我是去理工大学后勤。”
王刚笑:“挺好,都挺好。”
然后就陷入了沉默。
邓海拍拍他:“你们前一段在封训,好多情况都不知道。机关里事情最多,里边的干部往外跑,只要找到接受单位师里就放人;下边的人就往机关跑,找人送条子——没用,这次来得太狠,该走的,一个也跑不了。”
前排的刘秋林摇头又叹气:“你们刚从前线下来就赶上这个事儿,大家心里都替你们不好受,可又实在没办法。我和邓海现在已经是编外军官了,嘿嘿,你知道全军多少编外军官么?60万!欧洲那些国家,连官带兵,加一起才这么多。再过几天,这些编外军官一走,机关里更忙不过来了。师部大院移交以前,刚子你帮忙归帮忙,也得给自己尽早想条后路了,别等移交了以后没地方回去。”
“我和邓海在地方上也给你多留心。”刘秋林攥住了王刚的手。
王刚有些感动:“嗯,谢谢你们俩了。”
坐在吉普车上的我,惶恐不安。后来才知道,这一天,我所在的师撤编命令正式下达——几乎所有的现役军官成为了编外军官。我在作战处当参谋时的两位战友刘秋林和邓海,分别转业到了市公安局和理工大学,而剩下的干部还在继续等——倒计时已经走到了头,有些人还得继续走下去。
第二章7
邓海和刘秋林刚到师部就被在场的军官们包围了,起哄叫他们请客。与其说是对去者的庆祝,倒不如说是滞留者的暂时逃避。
一个参谋大声喊道:“今晚,就在今晚,刘参谋、邓参谋即将光荣转业,投入到轰轰烈烈的地方建设中去,同时即将开始经营自己的小家庭小爱情去了——各位还在苦苦等待的编外军官们,咱们能不能放过他们?”
余者开始大笑,喧闹。
王刚对这个新出现的名词还有点不适应——
“编外军官”。
小小的餐厅包房里一片狼藉,大家都醉倒了。
邓海突然伏到王刚耳朵边:“刚子,你知道么,娟子今天结婚——男的是做买卖的,中午晚上连摆两场,现在可能还在闹呢。”
刘秋林也凑过来,满脸通红:“部队里有女兵接到帖子了,大家都说这女人没良心。凯锋不在了,咱们今晚把你接过来,正好我俩军装一脱,从现在开始都是老百姓,只要刚子你一句话,咱们就去把鬼子的炮楼给他端了……”
“去,”邓海搡了刘秋林一把,“老子是人民警察,不是土匪……”
“哈,不够意思!”王刚笑了,一边搂住一个,三人摇摇晃晃地走出了餐厅。
“把我埋在高高的山冈,再插上一朵美丽的花……”
三个人搂成一排,边晃边唱歌,来到了市中心的一家大饭店门口,站住了。
饭店门口还竖着牌子,红纸糊着,上面撒着金粉写着字:“新婚快乐。”地上满是鞭炮爆炸的碎屑,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