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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车的马错误地理解了嫪毐举鞭的动作,这使嫪毐越发地感到了恼怒。娘的,连牲口也不听话了!这回他不是举鞭抽自己了,而是向驾车的马抽过去。马被抽,越发加快了步伐,这样,那辆车子便像飞一般在田野上奔驰起来。
嫪毐心中有气,忘记了危险,甚至忘记了一切,这种状态持续着,直到车子闯进一条沟里,闹了个人仰马翻为止。
泾阳太后见嫪毐愤怒出宫,放心不下,便派太监去找。太监回来奏报,长信侯独自一个人驾车出城去了。泾阳太后越发地不放心,便连忙派人到郊外去找。
去的人找到了长信侯。长信侯躺在一条沟里,人事不省。驾车的马受了伤,流血过多,已经死去。车辕折断了。再细看长信侯,一条腿已经折断,肋部流着血,说不定,有几条肋骨断了。
人们赶紧把长信侯弄到带来的车子上,把他载回了宫。
人都这样了,泾阳太后顾不了许多,让人把嫪毐抬到了泾阳宫,亲自动手料理。
好在不多时嫪毐就醒来了。见嫪毐醒来,泾阳太后扑上去拼命地亲着他,已经忘乎所以。
嫪毐渐渐清醒了,开始,大约有一顿饭的时间,他接受泾阳太后的爱抚,享受着爱情的温馨。但随后,他将泾阳太后推开,并不顾泾阳太后的极力阻挠,让人把自己抬出了泾阳宫。
太后大哭起来:“事到了这份儿上,还顾什么呢?”
就在这一顿饭的工夫,嫪毐的脑子急剧地活动着。他一边享受着泾阳给他的爱,一边回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记起了最后闯入那条沟的瞬间,意识到自己发生了车祸。眼睛四外看了看,大致明白了,自己已经被救起,被弄到了泾阳宫。随后,他想到自己是不是受了伤。他活动着四肢,觉得右腿已经不听使唤,接着便觉得疼痛难忍。胸部也在剧疼。这一发现使他立即想到,泾阳宫绝不是他此刻待的地方。因为出了车祸,受了重伤,人们一定前来探望,秦王都可能前来,不能让人们看到他和泾阳太后的这种特殊关系。自己去郊外,一是去散散心,出出气,二来也是去思考究竟如何是好。尽管自己并没有想得清楚,但有一点他是明确的,那就是不能就此罢了。现在,泾阳和自己在宫中太监、宫女的眼皮底下亲亲昵昵,这分明是在破罐子破摔。不能这样,他们的关系不能就如此“公开”,他们还得争一争,斗一斗。这样,他离开了泾阳宫。
嫪毐估计得不错,听说他出了车祸,受了伤,许多人来看了他。
很快,秦王来了。在这之前,赵高已经来过。
秦王问了情况。嫪毐说,近日因家中的弟弟闹家务,心中不净,想到郊外去散散心,不想马受惊,无法控制,便出了事。秦王还查看了伤情,并命赵高去请来了御医。
太王太后也派人来看了嫪毐。
王后则亲自过来看了。
泾阳太后自然天天过来。这时,嫪毐才向她讲明了离开泾阳宫的缘由。
次白晚上,泾阳太后又来找秦王。秦王以为太后依然为她的两个儿子讨封的事而来。但他想错了。泾阳太后全然没有再提那件事,而是道:“大王,小姨儿上了点年纪,越来越喜欢清静,我打算带着你的两个弟弟到甘泉宫去住,你看好吗?”
秦王的反应是很快的,太后讲完,立即道:“太后要去,儿臣是不能拦挡的,只是,那样一来,儿臣便不能每日去给太后请安了——我也会想念两个弟弟……”
泾阳太后道:“你要是闲了,便可过去看看……两个弟弟也可让他们常来宫里看你……”
秦王随后道:“那里多年没人住了,待儿臣命人打扫、修葺后太后再过去,这样可好?”
泾阳太后道:“亏你想得周到……”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秦王命赵高去办打扫、修葺甘泉宫的事。赵高不了解秦王的心思,没有讲什么,就领旨去办事了。
过了几天,秦王又来看了嫪毐。
嫪毐向秦王道:“臣自大王幼年便有幸侍奉大王,朝夕相处,臣是离不开大王的。只是,臣是一个闲职,在咸阳无事,封地那边要臣处理的事情越来越多,臣伤势好转后,请求回封地去……”
秦王道:“离开,寡人会想你的……”
嫪毐道:“大王如召臣,随召随到……”
三十、理乱(3)
秦王道:“就这样了。”
一件事又这样过去了。
秦王回忆自己处理的拒封两个弟弟、准泾阳太后去甘泉宫、准嫪毐去封地三件事,想着韩非那篇《二柄》,相互对照,看看自己是不是已经做到了韩非所讲的“去好去恶”。
他感到大体满意。
但是,他预感到,要有什么事情冒出来了。
后来,他又想起了逐客的事。
这件事自己莽撞了,实际上诸多方面没有想妥就出了手。他总结,所以如此,是由于自己任凭了感情,属于一时任性。现在他问自己,自己曾决定“一切逐客”,既然“一切”,包不包括相国?因为相国也不是秦国人。实际上,他当时并没有把相国纳入被逐之列。
接着他想到,现在,自己接受了李斯的意见,收回了成命。按照孔圣人的意思,知错必改,是一种好的品质。但是,按韩非的意思,一是说明自己不成熟,莽莽撞撞办了事,失去了“人主”的威严。二是自己决定了的又不做,朝令夕改,同样失去了“人主”的威严。他用感觉进行衡量,觉得自己并不像孔子讲的那样,是做了一件好事,而是认定自己做了一件窝心事。这样,秦王判定,自己还是倾向于韩非的。
问题是,如何应付这件错事呢?
想来想去,秦王决定照韩非“去好去恶”的思想加以处理。把自己的真实情感掩藏起来,不要表现出任何懊悔的神态,平静以待。
对他“要有几件事冒出来”的预感,他也想了又想,看看究竟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第四部 盈 亏
一、凯旋
“相国得胜回来了!”
喜悦的喊声在秦宫的上空回荡。
吕不韦率军横扫韩国二十余县,随后进入周境,一举灭掉了东周和西周。
当日的咸阳,清早还是一个艳阳天,到了午后,天空便出现了阴云,特别是,天际的阴云飘动很快,太阳在阴云之间忽隐忽现,给人一种不稳定的感觉。
大军是午后到了咸阳郊外的,吕不韦碰上的就是这样一种天气。
吕不韦回到咸阳,心情是复杂的,而主要的成分是惴惴不安。
临行前,他的心绪很糟。秦王,他的儿子没来由,在大殿之上讲了那样的话,他本来盼着儿子来找他,承认自己处事不妥,表示想明白了,或者没想明白,表示讨教。但儿子没有这样做——非但没有这样做,反倒自作主张,要逐客,而且不把他这个父亲(尽管吕不韦清楚,嬴政并不知道,至少是并不能确定自己是他吕不韦的儿子,但在吕不韦的意识里,往往是把自己看成父亲的)放在眼里,等自己决定了,才向他招呼了一声。
这事算是解决了,李斯早已派人向他报告,说秦王接受劝谏,收回了逐客的成命。
但事情不在问题本身,嬴政收回成命,不会逐客了,但他为什么一个时期出现了那一连串的反常举动?这意味着什么?收回了逐客令,是不是恢复了往日的秉性?
这一连串的问题一直在吕不韦的头上悬着。
秦王在郊外迎接了大军。“万岁”的喊声响彻九霄。
吕不韦和蒙骜下车见了秦王,复又登车陪秦王检阅了得胜之军。
九辆车,每车驷马,上面各拉着一鼎,从秦王面前缓缓而过。
秦军凯旋,咸阳成了欢乐的海洋。
二、庆典
当日,秦王、太后、吕不韦聚在华阳宫太王太后的身边。华阳太王太后激动不已,她表示了惊异:“八百年的周朝就这样完了!”说完转向嬴政:“政儿,就这样完在你的宝座之下?”尔后转向吕不韦:“相国,就这样完在你的手上?看来,世道真的要变了!”
吕不韦道:“这肯定无疑!”
太王太后:“他们的鼎,相国,你弄来了?”
吕不韦道:“是,摆在了我们的殿中……”
太王太后:“周的天数尽了!你们说大殿上将要庆贺一番,这是应该的。只是,你们完了事,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赶出去……”说着转向太后:“我们娘儿俩也到殿上去瞧瞧,瞧瞧那些鼎是什么模样……”
九尊鼎整整齐齐地摆在了大殿中。
秦王与群臣在庆贺,史官宣读:“我取韩国二十四县,灭周,得周地,置三川郡……”
就在这时,殿角发出啼哭声,史官停下,赵高问:“什么人?”
就听一人道:“齐人淳于越……”这就是那个失声痛哭的人。
赵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