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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表小矬子徐方。他躺在床上,两手抱着后脑勺,瞪眼瞅着天花板,挖空心思,冥思苦索,用什么办法才能把刘福通骗得离开那个院子呢?他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定更天以后,徐方从床上蹦下来,周身上下紧衬利落,收拾完毕,看看于庭玉,正在沉沉大睡,也没惊动他,双腿一飘跳到院里。抖身上房,滚坡爬脊,赶奔病房院而去。
徐方来到病房院的墙外,手扒墙头往里探望,嗬,就见刘福通在病房门口放着一张桌子,桌上点着蜡烛,沏了一壶水,摆着几样点心。刘福通往圈椅上一坐,精神饱满,在这看书呢。他的身边还站着四名小和尚,垂手侍立,也都是百倍警惕。看样子刘福通一会儿半会儿不可能乏困。哎呀,我用什么办法能骗他离开这儿呢?
徐方还没有打定主意呢,刘福通把书本一放,说话了:“徐方,你在墙头上趴着干什么,我早就看见你了,快下来吧!”
徐方吓得双手一松,从墙上掉下来了。心说我这还没行动呢,就被他发现了,这老家伙可真够厉害的。这阵再躲就不好了。徐方恬着脸,迈步来到刘福通面前:“呵呵,您还没歇着?”“废话,歇着我打赌不就输了嘛!徐方,算了吧,你那两下子别跟我要,你要一撅尾巴我就知道你屙啥屎。就拿今儿个晚上这事来说吧,你能把我骗得动吗?干脆你就认输,我把燕王他们送往南京就算了。”“别急别急,咱们说话一句算一句,男子汉大丈夫吐口唾沫就是个钉,如白染皂,驷马难追,哪能拉屎往回缩呢?不论如何今晚上咱得试一试。”“好,不服气咱们就来,你小子一到这我就能知道。”“是吗?好好好,那你先忙着,我找个地方溜达溜达,一会儿再回来。”徐方一转身走了。
刘福通心里头暗笑,心想:小矬子,我非得打打你的气焰,杀杀你的威风,好好治治你不可。我要不要你个灯尽油干,我胸中这口气出不来。
徐方回屋往床上一躺,唉声叹气。眼珠一转有了主意,我何不如此这般呢。二更天左右,他又翻身下地,第二次赶奔那个院。这回他没上墙,是从房上来的,脚踏瓦垅,闭呼吸探身躯,往院里观瞧,正好瞧着刘福通的背影,徐方心中暗喜。往百宝囊中一伸手,取出一物,这东西就好像如今使用的粉笔,是绿色的,有一寸多长。他拿在手中,在房顶上迅速地画了个聚宝盆,又拿出一根黄色的,在盆边画了个金马驹。画完之后,徐方用嘴一吹,这东西见风就着,有三寸多长的火苗,突突突乱跳。尤其是在这黑天,离着多远就能看见。上面一个大聚宝盆,还有个金马驹,这马驹围着火盆直转圈。这是一种幻术,绿林人一般都会,名字叫曳火流光法,这是专门骗人的。那时候的人一般都愚昧,容易上当。他这是画了个聚宝盆,如果画个大鬼,就像个鬼,能把人给吓跑了。今儿个徐方逼得没辙了,把这一套拿出来了,画完了他躲在一旁。
有个小和尚觉着房上怎么一闪一闪地放光啊,斜着眼一瞟:“哟,那是什么玩意儿?师父,你看那是什么?”几个小和尚同时甩脸往房上观看,刘福通也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他又坐稳当了:“不用惊慌,这是徐方耍的鬼把戏,绿林人使用的曳火流光法,你看着这阵挺亮,眨眼之间就没了。他的目的是想骗我离开这,谈何容易。徐方,拿新鲜的,这招都老掉牙了,在我面前不好使。”
徐方一听,我的妈呀!又失败了。他一缩脖又溜走了。徐方一想,这刘福通可比当初长能耐了,什么都懂,这我哪能把他骗走呢?真是急死人也。这怎么办啊?三更天他又假意去前院放火,刘福通仍然没动地方。
这一回徐方是真正没辙了。把他急得离开报恩寺,赶奔后山的树林,找了个地方往那一蹲,双手托着腮,眼珠叽哩咕碌乱转,在那想办法。这天已经四更多了,如果天亮以前我要办不成,可如何是好?岂不遭大伙的埋怨吗?哎呀我怎么就没料到这一层呢?他是愁眉不展。
徐方正在着急,就觉着脖子后头冒凉风,好像有人吹他,回头一看,什么没有。徐方又想他的心事,这风越来越大,吹得他头发都想竖起来。“什么玩意儿?”扭项回头闪目一看,不看则可,这一看可把他吓坏了,急忙蹦出树林,伸手取出铁棒槌,高声叫喊:“打鬼!打鬼!”
徐方向来就不信有鬼神。可他今天为啥叫喊打鬼呢?原来他回头一看,在他背后蹲着一个人,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就是穿着打扮也极其相似。徐方一见,就吓了一跳,这是鬼呢,还是自己的真魂?难道说是刘福通把我逼得真魂出窍了吗?哎呀这可奇怪了。
就在徐方叫喊的时候,就听树林里噗哧一笑,有个人飞身形跳到徐方面前,把鸳鸯棒往身后一背,躬身施礼,这声音也像徐方:“嘿嘿,我斗胆借问一声,阁下是不是徐方将军?”
徐方又想气又想笑,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还有跟我一样的。你看看,连我都分不出谁是谁来,我还以为是我的真魂出窍了呢。他把脑袋一晃:“不错是我。你是谁呀?从哪来?”这个人二话不说倒身下拜:“师叔在上,我给师叔磕头了。”这一下把徐方给闹愣了,过来用手相搀。徐方偷着往前凑了凑,用手比了比那人的肩膀,又比比自己的个头,嘿,这个头还一般高呢。所不同的是人家比自己要年轻得多,脸上没有皱纹。徐方看着,如坠五里雾中,他不解地问:“你是谁呀,怎么向我口称师叔,这是从哪论的?”这人呵呵一笑,说出了始末原由,徐方这才真象大白。
原来此人也姓徐,名叫徐轮。祖籍长沙人士,是镖行世家,从小就练习武功。单说江南四大侠客的通臂猿猴剑侠吴贞,虽然武艺高强,也收过几个徒弟,但是始终没有一个使他如意的。这一年吴贞游历到了长沙。有一个朋友对他说:“老人家,你这身盖世武功,怎么不传授个高徒呢?一旦百年之后,您能把武艺带到棺材里去吗?我们这儿有个好苗子。这孩子聪明过人,而且功夫的基础挺扎实,您要看着中意,就把他收到门下吧!”吴贞的心也有点活动了:“你领来让我看看。”
等把徐轮领来,吴贞一见是大吃一惊,哎呀,这孩子活脱儿就是徐方啊,真长得一般无二。吴贞对徐方很有好感,因此他也就喜欢上了徐轮。他一盘问,这孩子家里人都不在了,就他一个人。连他说话的声音,举手抬腿走路的动作,都像徐方,这就更加打动了吴贞。吴贞一想,我二哥收了那么个宝贝徒弟,我就不能也收一个,跟他配对呗。可又一想,不行。我现在不是当年的时候了,现在这门户够高的了,要收这么个年轻的徒弟,恐怕会引起怨言,我那些师兄弟也不能答应,不收吧又舍不得。怎么办呢?后来想出个一举两得的主意,收个徒孙,辈分降低一级,在众人面前就好交待了。
徐轮一听,通臂猿猴愿收自己为徒孙,别提多高兴了,当下便拜了师爷。就这样吴贞在长沙住下了,每天传授他武艺。这个事还要保密,对外人不能说。为什么呢?这是吴贞多个心眼儿,我得看看这孩子究竟能不能成才,如果真有出息,我就倾囊而授,全力以赴把他栽培成人。要是不可造就,干脆半道就把他打发了,别声扬出去反为不美。
后来老头子一教,可高了兴了,这徐轮十分聪明,一点就会,一学就透,而且是举一反三,触类旁通。比如说吴贞教他八仙拳,教给他一招,他就能变化出三招五式。吴贞是加倍地喜爱,便毫无保留地把平生所有的本领都传授给了徐轮。这么过了五六年,吴贞一看,差不多了,这一天把徐轮叫到面前:“孩儿啦,你的武艺已经学成了,该出去闯荡江湖了。我给你介绍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小矬子徐方,你听说过没有?”“早就听说过,耳朵都磨出膙;子来了。”“那是你师叔啊。你们两个人要多亲多近,希望我们这个门户由你们叔侄二人发扬光大。另外我给你说,武术这个东西没有止境,长到老学到老,切不可骄傲,像我这么大的年纪了,也还要学呢。你出门以后,找到徐方,到在两军阵前为国家出力报效,好好磨练磨练,增加点实践经验,假如我要不死,咱爷俩还有见面的机会,到那时再重新学艺。”“师爷,您叫我去找师叔徐方,现在燕王和朝廷正在打仗,叫我保谁好呢?”“你只要找到徐方,一切都听他的,他叫你干什么你干什么,保准错不了。”“师爷,我全记住了。”吴贞嘱咐再三,又教给他许多绿林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