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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在马上的李自成忽然长叹一声:“果然被那老家伙说中了。”
李过不解,问道:“哪个老家伙?”
“私塾先生。”
李过想起来了,李自成十六岁时曾与李过同入私塾,秋日蟹肥之时,一日学生向先生进蟹,先生命作咏蟹诗,李自成赋成一首:
一身甲胄肆横行,满腹玄黄未易评。
惯向秋畦私窃谷,偏于夜月暗偷营。
双螯恰是钢叉举,八股浑如宝剑擎。
只怕钓鳌人设饵,捉将沸釜送残生。
先生看了他的诗大吃一惊,道:“异时虽有好日,终是乱臣贼子,不获令终。”
“叔,还记得先生让你对的那副对联吗?”李过说着吟出上联,“雨过月明,顷刻顿分境界。”
李自成略一想,便豪气冲天地吟出下联:“烟迷雾起,须臾难辨江山。”又抬起马鞭横着一扫,“江山本就是抢来的,这朱家江山已经破败不堪了,正是烟迷雾起之时,何事不可为?败了是乱臣贼子,胜了就是王侯将相!”
李自成屠了举人艾万年全家,杀了知县晏子宾,一把火烧了县衙。
'1'太祖即后金政权的建立者努尔哈赤,他一生有十六个儿子,分别是:长子褚英,次子代善,三子阿拜,四子汤古代,五子莽古尔泰,六子塔拜,七子阿巴泰,八子皇太极,九子巴布泰,十子德格类,十一子巴布海,十二子阿济格,十三子赖慕布,十四子多尔衮,十五子多铎,十六子费扬果。皇太极称清帝后,追尊努尔哈赤为太祖高皇帝。
第四章 君臣分歧,崇祯始疑袁崇焕
全军殉国
崇祯二年(公元1629年)临近年根儿了,不但紫禁城里没有年味儿,整个北京城也没一盏往年早就挂出的花灯,街上没有一个小摊小贩,却有不少大户人家在大车小车地装细软,准备等皇上一跑,就跟着开溜。
崇祯看完袁崇焕布防安排的塘报,提笔作批,刚写完最后一个字,兵部尚书王洽气喘吁吁跑进文华殿,禀道:“皇、皇上,遵、遵化陷、陷了!”
“啊!”崇祯猛地立起,大惊失色,又颓然坐下,“赵率教呢?”
“赵将军战死了!”
崇祯的心这回沉到腿腋子了,半晌出不得声,沉了好一会儿才又道:“王元雅、朱国彦呢?”
王洽打开蓟州递来的塘报细看:“巡抚王元雅、推官李献明自杀,参将李槚、游击彭文炳、守备徐联芳战死,副总兵朱来同挈家眷逃走,总兵朱国彦将逃跑将领姓名张榜于大街,将家财散给众人,然后与夫人一同上吊自杀。”
崇祯呆坐半天,才道:“遵化何时陷的?”
“三天前。”
崇祯立时大怒,道:“前天就陷了,怎么现在才报来?”
“王元雅、朱国彦全军覆没,只有几个溃卒逃出,蓟州昨晚才接报,连夜就报来了。”
崇祯有气无力地翻检一堆奏折,脸色苍白,道:“王承恩,袁崇焕曾有三份折子,朕批给兵部办理,你叫高时明去兵部给朕找来。”
“皇上,是哪三份?”
崇祯不耐烦了:“你要朕背出来?兵部能有多少袁崇焕的折子?都拿来就是。”
王承恩前脚出去,张彝宪后脚进来,道:“皇上,吏部左侍郎成大人来了。”崇祯做了个“进来”的手势,张彝宪出去,成基命进来,身后还有一名老者,状貌奇伟,髯髯戟张。二人跪倒道:“臣成基命、孙承宗奉召叩见陛下。”孙承宗声音洪亮,大殿里嗡嗡作响。
崇祯不自觉站起来,说道:“你就是孙承宗?好,平身,平身。王承恩,赐座!”二人谢座,崇祯道,“孙老爱卿的名字妇孺皆知,今见爱卿底气甚足,声殷墙壁,可知爱卿体魄尚健,仍能挂帅出征,成靖之所荐不差。”
孙承宗起立敛衽道:“是成大人错爱,圣上屈尊趋下。今聆煌煌天语,臣唯有惶恐受命。”
崇祯微微一笑:“老爱卿不但治军有方,御敌有术,畅晓边事,而且优于学问,长于文笔,精于应对,真是文武全才。卿是万历三十二年登进士第二人,字稚绳,是吧?”
“是。圣上日理万机,竟还深知老臣,令臣感铭肺腑!”
“朕并不深知,不过非常时期,不能作竟夕谈,说正事吧。这是卿的爱将袁崇焕的防御部署,卿先看看。”
趁孙承宗看袁折的空当,崇祯向成基命道:“刘之纶上疏要带兵击敌。金声举荐一个叫申甫的和尚,说他知兵,还会造新式利器,你知道此人吗?”
“臣不知道。”
“那只好朕亲自见一见了。”崇祯起身背手踱了出去,见王承恩正转回来,便道,“王承恩,叫刘之纶、金声还有那申甫来见朕。”之后便不再说话,估计孙承宗看完了袁折,才又踱回来。
袁崇焕的部署是:副总兵徐敷奏守山海关,参将杨春守永平,游击满库守迁安,都司刘振华守建昌,参将邹宗武守丰润,游击蔡裕守玉田,昌平总兵尤世威还镇护诸陵,宣府总兵侯世禄守三河、通州,保定总兵曹鸣雷、辽东总兵祖大寿驻蓟州,满桂驻顺义,蓟辽总理刘策驻密云。游击钟宇、中军王应忠、李应元为右翼,继副总兵张弘谟而进,中军何可纲、游击靳国臣、赵国忠、孙志远、陈景荣、陈继盛、都司刘抚民组成中权,继朱梅而进,祖大寿为后援,继何可纲而进。袁崇焕驻蓟州居中应援。下面是崇祯的朱批:
卿部署兵将精奇,五枝联络并进,蓟兵总属节制,分令剿袭,一禀胜算。宁镇守御,当有调度,相机进止,唯卿便宜。卿前在关忧蓟,遣兵戍防,闻警驰援,忠猷具见,朕甚嘉慰。
看完了折子,孙承宗琢磨了一会儿,才道:“陛下,臣以为,袁崇焕驻蓟州,满桂驻顺义,侯世禄驻三河,此为得策。而尤世威回昌平,侯世禄分兵守通州,似未合宜。”
崇祯没料到孙承宗不同意袁崇焕的部署:“昌平乃是祖宗陵寝之地,怎能不守?”
孙承宗避席跪倒道:“臣知道,这正是袁崇焕要尤世威回昌平的原因。但陵寝在城外,守无可守啊!除非敌不到昌平。”
崇祯也知道那陵寝根本无法防守:“朕不怪卿,卿起来吧。”
“谢陛下。”孙承宗落座,接着道,“袁崇焕的部署是为确保京师无恙,如果一线溃败,回防不及,敌便可直取京城而无阻,所以设了三道防线。但目前情势是敌兵众,我军寡,再分兵设防,各防更加势单,形同虚设。故应全力扼守蓟州一线。”
“三河位于蓟州、通州之间,卿说守三河为得策又是何意?”
“守三河可以阻敌西奔,遏敌南下。”
“倘或金兵西绕密云、潮河等处,东袭永平或其他空虚间道,又当如何?”
“陛下虑得周详,但臣以为袁崇焕的判断亦大有道理。”
“什么判断?”
“皇太极千里奔袭,不会久拖不决,等我各镇援兵到来与他决战,因此不会远绕永平、关宁,而是要直趋北京,所以必攻崇焕防线。”
“那,若蓟州、三河失守,京城岂不顺势而下?京师如何护卫?”
孙承宗捻髯而笑,很有把握地道:“京师破不了。”
“哦?为什么?”
“我朝有过两次虏寇犯阙,都被击溃。足证京师不可动摇。正统十四年十月,英宗北狩,陷也先套中,也先拥英宗薄都城,先后被高礼、毛福寿、于谦、石亨打败。嘉靖二十年七月,俺答、阿不孩、吉囊分道入寇,被赵卿率京营兵击退。”
“这又是为什么?”
“京城城高墙厚,即使兵力薄弱,也非缓急可下,这是一。敌远道而来,一路厮杀,已是疲惫之师,而我则是以逸待劳,以强击弱,这是二。敌远离老巢,粮秣接济困难,多靠四处劫掠。我坚壁清野,则敌必馁,不能久战,这是三。敌虑我勤王兵断其后路,形成合围,葬身他乡,不敢久战,这是四。”
崇祯露出笑模样,想一想道:“那么,当前最要紧的是什么?”
“现在已是十一月,天气渐寒,守陴人最苦饥寒。求万全策,请整器械,厚犒劳,以固人心,待援军。”
崇祯真想抚掌拍肩,到底还是忍住了:“朕出内帑犒军!老爱卿,朕只知道你致仕前以阁臣掌兵部,其时拜何职衔?”
“先帝隆恩,天启二年授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直,累加至左柱国、太子太师、中极殿大学士。”
“好,孙承宗、成基命听旨!”二人忙起立跪倒,崇祯道,“孙承宗迁兵部尚书兼中极殿大学士,主兵部。成基命迁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阁辅政。”
孙承宗抬起头,似乎没听明白,小声提醒道:“陛下,现在是王洽王大人主兵部。”
“王洽?哼!遵化失守四天他才报朕知道!他再主兵部,朕的脑袋就该没了!朕决定了,袁崇焕固守蓟州、三河,孙老爱卿,你总督京城内外守御事务,督理兵马钱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