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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军爷是问脚下这条路?”
“废话!”李过吼了一声。
“此处是个……大峡谷,名唤车厢峡。”
“大峡谷?有多长?”
“四十里。”
“出了峡谷是何所在?”
“出不去,没得出口。”
“什么?死谷?”
“是。”
李自成“哎呀”一声,惊道:“可有路径攀上崖顶?”
“这车厢峡号称猿鹿无径,只有峡口一条路出入。”
李自成一勒马嚼,急忙对李过道:“速报闯王,传令各营,后队变前队,立刻原路返回!”李过得令跑去,队伍大乱。
李自成整顿好队伍,也拍马赶去,将近峡口,李过迎面跑来,慌里慌张道:“叔,晚了,谷口已被官军封了!”
“中计了!”李自成转身去寻高迎祥。突然间,崖顶上一片声喊,断木大石火把齐下,峡谷中立时鬼哭狼嚎!直到天将黑,才没了动静。整点人马,死伤近半。高迎祥仰天长叹,“天绝我义军啊!”又想了一会儿,终是无计,叹一声,转向左右道:“你们可有良策?”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没半分主意。李自成默想一会儿,开口道:“既然死到临头,金银财宝便都是身外之物了。死马当做活马医,却是闯王和众位要舍得。”
“你说吧。”
李自成看了一圈儿:“朝廷京营是官军中的软肋,特别是那些没蛋蛋的监军,都是贪得无厌、见钱眼开之徒,但个个都是脑满肠肥,一肚子油下水,钱少了,根本不放在眼里。将军中所有金银珠宝聚拢来,做个好人情。就说投降朝廷,回家种地,再不反了。”稍停片刻,见都不说话,李自成口冷了,“人人都得拿出来,不肯拿的斩!命都没了,要那些东西何用!”
高迎祥点点头道:“自成说得对,这是唯一一招了。”
陈奇瑜本来是踌躇满志,现在却犯愁了。一块大肥肉终于咬在嘴里了,只要封死谷口,不出十天半月,这支最大的反贼队伍就会变成一堆臭满峡谷的干尸。不想这当口却接到朝廷急令,皇太极又袭蒙古,可能再进中原,要陈奇瑜停止围剿,集中所部,速赴宣、大堵截。
这让陈奇瑜犯了大难,农民军已是死路一条,绝无生理。此时撤围,功败垂成,但不奉旨,是杀头大罪。正在焦虑,外面报“京营监军杨公公、卢公公请见!”
这二人可惹不起,陈奇瑜忙延进来,看座上茶,客套一番。杨进朝便切入正题,说道:“大人现在犯愁了吧?”
陈奇瑜叹口气,点点头:“上命不能不遵,可眼看贼人绝处逢生,死灰复燃,于心不甘啊,恐再难有此良机了,放虎归山,以后更难收拾了,怕是悔恨终身啊!”
卢九德鬼笑一声,说道:“现在有个大机会,可使大人既能遵旨赴命,又不会悔恨终身。”
陈奇瑜哪肯信:“下官正是焦头烂额,二位公公莫拿下官开心。”
“大人正得圣眷,眼瞅着要立不世之功,谁敢拿大人开心?这个大机会不但使大人大功可立,爵禄得保,还能发一笔横财。”杨进朝道。
陈奇瑜苦笑笑:“既然不是寻下官开心,就请公公直说吧。”
杨进朝向帐外望望,压低声音道:“高迎祥差了人来,愿降了,返回故里,重做良民,朝廷另有处置,也认了,还送来了一笔大富贵!”
“大富贵?”
“对,高迎祥愿意献出他所有的财宝,以赎他项上人头。”
陈奇瑜不屑道:“哼!这些贼骨头如何信得?知道难逃一死,便跪地求饶,叫爹叫爷。你今遭饶过他,明日便得反!到那时,皇上便得要了咱们的项上人头!”
卢九德眉尖一挑:“陈大人,皇上不是要你去迎战满鞑子么?”
陈奇瑜听了心头一跳:“你是说,要高迎祥他们……?”说着马上摇头,“不行不行,他们要是阵前反水,岂不是引火烧身?”
“哪能让他们都去迎战满鞑子,那不是陷边陲于危地?大人可将他们分作几处,分别遣出,只有一部分随大人去京城,再分散在各军中,可保无忧。”
陈奇瑜起身背手踱步,半晌道:“他们拿出多少珍宝?”
“全部所有,共计黄金五百斤,白银两千斤,珠宝不计其数!”
陈奇瑜又踱了好半天,最后终于站住,说道:“好,刀枪一律留在峡内,不许一人带出,带出者当场格杀!每百人编一队,每队派遣一名安抚官,分别编入官军各营,待奏明圣上,再分遣各地。”
昨日为仇雠,今日为兄弟,因为高迎祥献出了所有的金银财宝,在杨进朝、卢九德的游说下,陈奇瑜对降军大加款待。
原本饥疲不堪、衣衫不整的农民军,此时已换上新衣甲,吃上大米饭,各营官军与降军同桌共饮,相互揖让,称兄道弟,易马而乘,好一番祥和热闹景象。等到圣旨下,陈奇瑜将降军分别安置,提上本部人马,带上一彪降军,奔了京城。
高迎祥、李自成率五百农民军来到凤阳城下,但见城门紧闭,城上刀枪林立,城垛间银盔眩目。高迎祥仔细看了一会儿:“各路义军都已溃败,按说不应再设防了,他们却大白天闭城,显然是冲我们来的。”李自成点点头,便看安抚官。
安抚官向前一步道:“喂,城上的,请李嘉彦李大人出来说话。”
“你们是哪路人马,来此何干?”
“听好了,我们是奉陈大人之命安置凤阳的,想你们应接到了陈大人指令,为何闭门不纳?”
知县李嘉彦探出脑袋,警惕地问道:“你们就是车厢峡的降军?”
安抚官向身后一划:“他们是,我是安抚官。”
“头儿是谁啊?”
话音刚落,只见一人身披白袍,一夹马肚,向前走了两步:“是我,高迎祥。”
一听是高迎祥本人,城上一阵乱,好大工夫,李嘉彦道:“高将军,你可知凤阳是什么地方?”
李过恼道:“废话!凤阳就是凤阳,一座破城!”
高迎祥伸手拦住,抬头大声道:“知道,皇祖陵寝之地!”
“知道就好,高祖、太祖安寝于此,凤阳兵出兵入,是要朝廷发话的。请高将军别处安营吧。”
李过大怒,举枪向城上一指:“陈大人只安置老子于此,别处如何会纳?你他娘的连口热汤汤都不给老子喝!老子可不管老皇上埋在哪儿,惹恼了老子,捣碎你这鸟城,剁了你这狗官,屠了你全城!”
李嘉彦也恼了:“出言不逊,辱慢天朝,大逆不道!可见贼性不改,如何能纳你等?若不快走,滚石檑木俱下,尔等便死在凤阳城下,去做太祖的陪葬!”
农民军全军激愤,攘臂大叫,李过一把拉过安抚官,刀架项上,向高迎祥道:“攻他娘的,又不是洪承畴、陈奇瑜的官军,怕他甚!”
“不可,”李自成想了想道,“我们只有五百疲惫之兵,不知城中虚实,不可造次。”然后放低声音,“只能赚他开城。”见高迎祥点头,李自成示意李过放开安抚官,向城上喊道,“我这兄弟脾气躁,说话无礼,李自成给各位弟兄赔礼了。你城中有千军万马,我们只有五百人,如何敢闹城?我们既然降了朝廷,自然要为朝廷效力,还是再商量的好。这样城上城下高喊实在不便,可否请县太爷出城,坐下来从长计议,如何?”
本来一个高迎祥就已吓着了满城士民,一听还有李自成,更是炸了城。好大一阵工夫,城上垂下两根绳索,探出个地瓜脑袋,打扮像个师爷,说道:“知县大人出城是多有不便,就请高将军、李将军上城见面吧。不过这城门是不能开,就委屈二位将军缒上城吧。”
李自成心中苦笑,这赚城的小计也确实拙劣,反倒被人将了军。
默想一会儿,与高迎祥一咬耳朵,抬头道:“县太爷不肯出城,是怕我等赚城,高将军自然也不能只身进城。这样吧,先派几个弟兄上城面见知县大人,陈述实情,再作定议。如果大人不放心,我们多派几人,可做人质,如何?”一会儿城上回话可以,李自成挑选了三十六人,送上城头,便坐等回音。
不想不到半刻钟,三十六人被从城上一起摔下,早是身首异处。
李过“哇呀”一声,从马上噌地立起,两眉竖起,眉心夹出一道沟,盯向安抚官,抽出腰刀,安抚官退无可退,李过手起刀落,将安抚官斜劈成两半,一挥手:“弟兄们,上!”说着就打马前冲。
“站住!”李自成大喝一声。李过被镇住,李自成看一眼高迎祥,果断道,“去宝鸡。”
皇太极这次没有攻到北京,虽说不战就收复了察哈尔,但毕竟从鄂尔多斯进入明境这一圈绕得太大,大军入山西破雁门关后已显疲态,数攻大同、张家口不下,又得报陈奇瑜、卢象升正北进围堵。那卢象升可是一员悍将,遂在山西境内大掠一番后就带着俘虏财货回军了。
这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