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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治十四年丁酉,三月,鲁王在南澳。孙可望反贵州,降大清。
顺治十五年戊戌,正月,鲁王在南澳。滇都使者道安南,来厦门,授张煌言兵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学士,徐孚远随使入觐,不至,自广东降大清。是年,大清吴三桂入四川,别将入贵州。
顺治十六年已亥,春,成功迁鲁王于澎湖,桂王出奔缅。
大清尽取云南地。夏六月,成功北举,克镇江,围南京,张煌言先驱,抵芜湖、徽、宁、池、太诸郡皆下。秋,大清将梁化凤袭破海师,煌言亡归台州。
顺治十七年庚子,正月,鲁王自澎湖抵金门。先是,成功溃归,问降者曰“南京何以不降?”曰“不闻说起明皇帝,故不降耳。”乃迎鲁王归金门。
顺治十八年辛丑,正月,鲁王在金门。会大清迁界,岛上饷绝,成功取台湾,宗藩从徙家焉。冬,桂王被执。
康熙元年壬寅,延平王朱成功薨。世子锦嗣,称招讨大将军。部曲携畔,多出降大清者。张煌言移壁沙埕,三启致金门,略言“去冬缅甸内变,致宗室职官,无一得免。惟吉王自缢以殉。而晋王李定国入洞邬,巩昌王白文选亦遁深山。臣闻变之日,肝肠寸裂,追惟我太祖高皇帝圣德神功,岂意后王祸等徽钦,辱同怀愍。臣以为延平藩王,必当速定大计,以伸大义,而至今寂寂。道路遥传,又有子弄父兵之事。臣中夜徬徨,恐穷岛孤军难与相守。即今浙闽广各有招抚二人,解散海上,若不先事豫图,则报韩之士气渐衰,思汉之人情将辍。臣惟有致命遂志,以了生平。独念主上旅羁岛屿,与闽海存亡相倚,万
一变生肘腋,退无所往,有不忍言。臣自顾力微,既不敢轻为迎驾,又不敢辄行趋扈,计惟在闽勋镇正在危疑,不若急用收罗,以资拥卫。然后速正大号,传檄省直,刻期出师。虽强弱县殊,利钝莫必,而声灵宣布,响应可期。兴灭继绝,端在主上诏书一道,惟主上密与宁靖王及诸大臣谋之!”王览启悲恸。
是秋,复遣御史陈修,赍敕至煌言营。
康熙二年癸卯,秋,大清大举攻金门、厦门,郑锦战不利,退守铜山。十一月廿三日,王殂于金门,东葬台湾。张煌言遣官致祭,表文有曰“穆王驾骏以来归,已孤此愿,望帝化鹃而犹在,莫慰余思。”海外闻而哀之。十二月,金门、厦门皆破。明年甲辰,煌言亦被执,死杭州。又十年,癸亥,大清兵入台湾,郑克爽出降,宁靖王术桂死之。鲁世子及宗室皆北迁,分屯田河南。
论曰野录称何吾驺被唐王之召,道出南雄,问同知李世辅曰“君闽人也,闽遂兴乎?”曰“可也!来兵虽劲,皆辽土、燕齐人,及左良玉、刘泽清降卒耳,何遽不相胜乎?”
曰“然则东晋南宋乎?”曰“未也。东晋自永嘉后,诸国相吞,百年未定。王导、谢安乘其闲暇,宾礼贤士,修安和宽简之政,卒亦不能驾贺循纪瞻辈,与刘石急雄长,今岂能为东晋之闲暇?南宋有韩、岳诸将,百战守御,宗、李、赵、张,弥缝补苴,故金人屈就和议,宋以苟安。今踞蹐闽中驾驭不远,欲为南宋,岂易言哉?”曰“然则驻虔乎?”曰“其次也,实亦置之危地而后安。汉高不据关中,终难灭项;太祖不战鄱阳,岂能驱元?以备亮之才,退保益州,终不能越祁山寸武。
况八闽泽国,无瞿剑之险乎?”曰“鲁藩逼近金衢,将为梗乎?”曰“是所为中兴之藉也。恨岷蜀诸藩,不悉倡义西北耳!兵势有分合,彼合亦利合,彼分亦利分。今闻全力取山陕,
而分兵取江南,我不能分而御之。使诸藩人自为战,疆自为守,即令为钱镠,为窦融,亦仅为圣主驱除难耳。汉追楚至固陵,而信越不会,乃从张良计捐齐与信,捐梁与越,此高祖之大度,所以成帝业也。今举朝不惟薪胆仇雠。而聚谋蜗角兄弟,是倒施也。”后祸败竟如其言。鲁王才望远逊唐王,而孤军扼守钱江,南蔽闽广,亦讫一载。其后桂王声教不及,东南赖穷岛扬帆,犹系江南义士之气,故特进而记之。
卷三
○黄道周
黄道周,字幼元,福建漳浦人。幼孤好学,穷微极博,天启壬戌成进士,授编修,充经筵展书官。故事,展书必跪,膝行数武。道周独谓膝行非礼,平步进,监侍骇愕,魏忠贤连目摄之,不动。归,读书白鹿洞,躬执薪爨,天下士大夫高推之。
威宗即位,起原官。崇祯庚午,主浙江乡试,迁右中允。会大学士钱龙锡,以袁崇焕事下狱,史■等必欲杀之,主之者周延儒,廷臣无敢讼冤者。道周上疏曰“秦汉而下,宰相有犯,坐请室不过数日。非大逆,或裁或原,人主未尝不为引痛。今累辅所坐,为罪督攀援耳。昔辅臣高拱,尝以边功得荫锦衣,辞曰‘身未临强场,而受上赏,即一旦有败,何所逃诛。’臣疑其言不忠,由今而观,实为先见。汉武帝决意空幕南,心疑丞相坠北伐之师,一旦破法而戮刘屈牦;世宗决意弃河套,心疑开隙挠修玄之事,一旦破法而诛夏言。此二子者,皆生值明时,无故身伏斧锧。今东强之图,未有定算,恢复之计,上下持疑。未有一男子据鞍而斫,骑墙之见者,独断然快意于一累辅。累辅既无敛棋引杯之致,廷臣又无蹴刍齿马之嫌,遂使三台灰溺于贯城,斗柄销光于理势。每见衣冠相语以目,不曰‘安敢言’则曰‘那得归’天下人心,衰飒如此,谁复挺
脊梁担安攘之略者乎?陛下御极以来,辅臣坐重谴者九人矣!
一代之中,有几宰辅?而三年每降愈下至此!”疏入,上感动,延儒意亦释,龙锡竟得出戍定海卫。
五年,孔有德反登州,连陷州县,而温体仁当国,专辅上以法律,益为廉谨取媚。凡事蒙蔽,兵政怠弛。道周精易数,故以《易》谏。言“《易》以天道为准,以《诗》、《春秋》推其运候。始春秋元年已未,加五十有五,得周幽王甲子。
其明年十月辛卯,朔,日食。以是上下中分,二千一百六十年,内损十四,为洪武元年戊申,为大明资始。戊申距今二百六十四年,以乾屯需师别之,三卦五爻,丁卯大雪,入师之上六,是陛下御极之元年,正当师上六。《辞》曰‘大君有命,开国承家,小人勿用。’凡《易》一卦直六十七年一百五日,一爻直十一年七十七日。今历十分之四矣。陛下开承之始,曾未四年,士庶离心,寇攘四起。往者敌去遵永已六七日,而叙收复者以为千古奇功;近者贼破山东已六七县,而护叛帅者以为不犯秋毫。凡小人见事,智恒短于事前,言恒长于事后。不救凌城,谓凌城必不可筑;不理岛民,谓岛民必不可用。昔有夏胤征、仲尼所录,向戍去兵,丘明非之。臣以为正功之道,在乎定命;乱邦之戒,止乎小人。小人用即无寇贼,亦足以致乱;小人不用即有外忧,亦足以致理。人主之学,一以天道为师,则万物之情可照;断事一以圣贤为法,则天下之材具服。二年以来,以察去蔽蔽愈多,以刑树威威愈殚,亦反申商归周孔之秋也。臣考自丁卯大雪,至戊寅春分,凡十一年余七十七日,皆在师上六。‘勿用’之防,诚不可已。”传旨明切更奏。
道周言“明切之要,莫若用君子,去小人。自庚午以来,为边疆之案以陷君子,为科场之案以寻私怨,其绪余为参罚催科。在宋人一看详条例之司,诸臣倚之当匡襄之务。宋儒言
‘边帅之才,当于廉干有识中求之。’又云‘直言敢谏之士,即杖节死义之臣。’万历末年,如邹元标、赵南星等二十余人,废弃廿年,酿成门户之祸。今又取摚鹩衅魇墩撸偻斗崱!
知其为小人,又以小人矫之;知其为君子,又以小人参之。天下事尚安望有成功哉?”因论马如蛟、毛羽健、任赞化等被谴,而荐惠世扬、李邦华、梁廷栋可大用。末云“昔苏轼临行,求陛辞,不得,上书言‘极泰之世,小民皆得上通;极否之世,近臣不能自达。’臣今虽乞枯骸,犹荷明问,死且不朽。”
坐削籍出都,为卫士凌辱,作《重生诗》。至杭州,诸生筑大涤书院于余杭之洞霄宫,从讲学焉。
归庐墓者三年,以原官召迁左中允。时五日内系两尚书,道周上书请慎喜怒,以回天。再应诏,言“天下神器,为之有道,簿书刀笔,非所以绳削天下之具也。古者圣人设为礼乐,以治方内;设为征伐,以治方外。礼乐不足以治其内,始有缧纟世缨牦,纟廛于君子;征伐不足以治其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