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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依依打断了他的话,说:“不,你说错了,铁部长也说错了,因为我要带走的人不是你们想的那个人,而是另一个人,至于他姓甚名谁,你可以去问安在天副院长。到时候,请你在我们的调离报告上签字就是了。”
树林里,安在天和黄依依一前一后地走着。安在天兴致勃勃,黄依依却默默无语,一扫她平时开朗的个性。
安在天打趣道:“你怎么不高兴?破译‘光密’,等于是让你由鸡变成了凤凰,只要是我们701人沾得到的荣誉,都成了你的囊中之物,你不想要也是你的。黄依依,想要什么就开口,不方便开口,给个暗示也行。人活到了这份上,就不是人,而是神了,我们701的神。”
黄依依看着他,欲言又止。
安在天想了想,突然微微笑了,假装轻松地说:“从你破译了‘光密’那天起,我就在等着你来找我,我知道你会‘秋后算账’的,为此我私下里已经做了铺垫和准备工作,以便你一来向我张口,我马上可以豪爽地应允你。我欠了你的,就一定要还上。尽管我们701……还有我,谁都不想让你走。但我对你有过承诺,也绝不会改变。老汪还在后山农场放羊,关于他的‘转世问题’,我听你一句话,你看……需要我怎么办理?”
黄依依也微微笑了,不过是苦笑,说:“我当初来到这里,是为了你;离开这里,却是为了他,这件事还是你一手操办的。我不知道是不是命运跟我开玩笑呢!”
“不是开玩笑,是真的。我已经如实汇报给了施副部长,他会在离开701之前,在你和老汪的调离报告上签字的。尽管你们两人身上都有不小的密度,不可能随意去一个你选定的地方,但至少有一点可以保证,那件事发生之后,老汪以前的爱人已经提出离婚了,你和他从此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
黄依依梦幻般地说:“在一起?”
“对。”
“我和他?”
“对。”
“我和他在一起?“
“对。”
黄依依慢慢地伸出手来说:“握个手吧,好说再见。”
安在天也伸出手来:“是得握手,因为我要回一趟上海,也许等我再次回到701的时候,你已经离开这里了。”
“再见不到了吗?”
“我想很难了……干我们这一行的,职业使然,常常咫尺天涯,别说你……们调到了另外一个单位……对面相逢可能也不敢相识……”
“我挺傻的,在北京铁部长要我提要求时,他心里就再明白不过了,我是绝对带不走你的,所以他才会那么痛快地答应我。”
“他是我的养父,自然很了解我。镜破不改光,兰死不改香。我说过,这是一条不归路,我生身父亲和母亲,我,甚至还有将来我长大了的儿子和女儿,我们选择了,就永不会放弃,除非我的生命消失,呼吸停止……”
黄依依没有再说话,转身走了。
安在天看着她的背影,怅然若失,也许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她真的就要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
灵台上香火缭绕。
安在天忙着收拾行李,突然,他心有灵犀地抬起头来,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任何的声响。小雨的照片,活着一样看着安在天。
安在天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门边,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果然,是黄依依站在门口,她低着头,没等他开口,径自走了进来。
黄依依帮安在天收拾起行李。
安在天:“别动手了,马上就收拾完了。”
黄依依:“还记得那天晚上在数研所的招待所,你帮我收拾行李,你知道我当时心里在想什么吗?”
“什么?”
“我感觉自己要嫁人了,要跟你私奔了。至于你带我去哪儿,去干什么,我都不关心,只要和你在一起就行了。”
“……你就这样来701的?”
“对。女人和男人不一样,女人的世界是男人,男人的世界是世界……你什么时候的火车?”
“明天早上七点。”
“天不亮你就要走?”
“对,也和我们上次从北京出发来701一样。”
黄依依走到灵台前,看着小雨的骨灰盒,幽幽地说:“小雨,你终于可以回家了,你一直陪伴着我们破译‘光密’,谢谢你,也很对不起你,让你等了这么久。明天就要走了,我先跟你道个别,祝你一路平安。”
“倒是小雨应该谢谢你,这么快破译了‘光密’。我也谢谢你。”
黄依依迟疑着,欲言又止。
“白天你扔下我走了,我还以为再见不到你了。有些心里话,我想和你说清楚。”
黄依依问:“什么话?”
“我不是木头,不是石头,不是铁,更不是钢。我知道你对我的感情,但是你并不了解我,因为……这个爱是不会有结果的。”
“为什么?因为我和老汪的事伤害了你?”
“不,那件事其实最受伤害的是你。”
“那是因为孩子,你怕我不爱他们?做不好他们的继母……”
“不,我相信你会爱我和小雨的孩子,孩子们有了你的爱,一定会更加幸福,像自己的妈妈活着一样……”
黄依依打断他:“那为什么?”
“有些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什么事?”
安在天终于和盘托出——
“小雨是我1946年从苏联回国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至少是第一个异性朋友,我从小在上海长大,会说上海话,所以组织上派我在上海从事地下工作。有一次,学生上街游行,国民党出动了大批军警进行镇压,打伤了很多人,其中就有小雨,她被打了一枪托,膝盖骨都碎了。后来敌人开始抓人,冲散了游行队伍,学生们四处逃跑,小雨跑不动,拖着一条腿,扶着墙。当时我刚好在场,看见她这样子,就背着她逃走了。因为救她,我受了组织上的处分,因为这很容易暴露我的地下身份。我们很快恋爱了,第二年她毕业,我们就结婚了。婚后不久,我离开了上海,等我再见到她时,儿子已经七个月了,后来我们又有了女儿,那么多年,我一直没在她身边,见面很少,有时候一年能见一次,有时候连一次也见不了。也许是爱的机会太少了。她把对我的爱都给了孩子,而我是都给了701。”
安在天沉默了一会儿,看看小雨遗像又说,“我欠她太多了。我原以为欠她那么多,总有一天会还上的,想不到越欠越多,到最后连她的命都欠进去了,让我永远都没有了还的机会。我曾经跟你说,她是病故的,其实不是……”
安在天痛苦地抱住头,说不下去了。
黄依依在听。
“四年前,组织上需要派一个人去安德罗身边,因为我在苏联呆过,最后选中了我。为了便于工作,要求我带小雨一同前去,并希望把小雨也发展成为我们的同志。说真的,我不愿意,我不同意。我想小雨是个正常的人,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没有秘密,没有任务,没有敌情,没有生死之险。去了苏联后,前几个月我一直没对小雨公开我的身份,也不给她做任何事,我希望所有的秘密、风险、任务都由我来承担。但是不行,很多事我独自难以完成,最后我不得已,向小雨说出了一切,希望她能配合我。小雨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后,哭了整整一夜,看着她的痛苦,巨大的痛苦,我甚至想离开组织,一走了之,隐姓埋名,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掉,过另一种非正常的生活。但这注定是不可能的,我的意志,我的信仰,我身体里流淌的血液,都注定了我的命运。后来,小雨做了我最得力的助手,我们经常一起互相掩护从事秘密活动,直到有一天……她死在了我的面前,可以说,是我杀了她……”
黄依依惊愕地抬起头来!
天蒙蒙亮,安在天上了车,他没有再抬头看一眼黄依依宿舍的窗口。
窗帘挂着,没有任何声息。
车开走了。
空荡荡的院子,静静的。
·26·
第二十章
沙漠,驼铃,这一次,是安在天独自走在回701的路上。他对着无边的沙漠,放声唱起了《三套车》:“……冰雪覆盖着伏尔加河,冰河上跑着三套车,有人在唱着忧郁的歌,唱歌的是那赶车的人……”
一个男人在天际下的身影。
这次回上海安在天呆了足足有一个月,这是他到701工作以后想都没敢想过的一次假期,他安葬了小雨,陪陪儿子和女儿,给父母扫了扫墓。他总认为等到他回来,黄依依是一定走了。但电话里听徐院长说,黄依依并没有走,只是前一阵子生了一场大病,现在病好了,组织上已经任命她为破译处的处长,接替了陈二湖的职位……
这是一个星期天的下午,因为阳光很好,所以很多晾衣服的铁丝上,都晒了衣服和被子。暖暖的,似乎叫人昏昏欲睡。
接安在天回来的车停在了院子中央,安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