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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在遗书中不是那么坚定地告诉我们,钱之江就是共党嘛。好,如果我们相信他的忠心,很可能也就跟着相信他所说的话,把钱之江当共党抓了。但事实上钱之江并不是共党,这样造成的后果是什么呢?等于是闫京生以他的死来蒙骗了我们,把视线引到不是共党的钱之江身上,同时也成功营救了他真正的同党!你想,难道绝对没有这种可能吗?”
刘司令叹着气:“啊,应该有。”
代主任看着司令:“还有第三种可能……”
唐一娜一路哼着歌走进钱之江的房间。
汪洋问:“什么事值得你这么高兴?”
唐一娜:“闫京生死了,这还不值得高兴吗?因为他的缘故,我们几个才被半夜三更拉到这个鬼都不愿意来的地方,然后象个笼中之鸟,想飞出去,那是白日做梦,除非你突然之间长出了一对小翅膀。”她伸了一下懒腰,“我从此以后,算是知道什么叫做自由了……”
钱之江躺在床上。
唐一娜看了一眼钱之江,也许是想到了昨晚的事,稍有尴尬,道:“钱总,怎么样,我们这个还是去跳舞吧,又可以成为一对风光的舞会皇帝和皇后了。你放心……嫂夫人那里我会提前给你请假的,我嘴巴甜,多叫她几声姐姐,她一定就同意了。”
钱之江坐了起来:“恐怕今天我们还回不去……”
唐一娜瞪大了眼睛:“为什么?”
钱之江:“因为闫京生死了,而且是自杀。”
唐一娜:“他死是咎由自取,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钱之江:“但至少和我有关系。他的自杀说了两个意思。一,以死明志。杀身取义,宁做碎玉,不做全瓦,这是那些顽固不化的共产党一贯做派。二,以死明谏。他对我恨之入骨,他死则死矣,却不甘心我独活于世,所以要用他的死来嫁祸于我,最终使我和他共赴黄泉。身后风光无限,这是死人强加给活人玩的一个游戏。尽管如此,我还是要说,我以前看低了这个闫京生,想不到他还是个不怕死的硬骨头。”
汪洋:“老钱,那你怎么办?”
钱之江把弄着佛珠,闭上双目:“顺其自然,随遇而安。生从何来,死往何去,无常迅速绝不相待,好生恶死乃人之常情。我就算是去陪陪他吧,谁让我把人家扯进来的呢!”
特务在对闫京生的尸体进行全面“清洁”,从里到外,从头到脚。其实,“清洁”是假,搜查是真。
黄一彪:“一定要仔细看清楚,头发、鼻孔、耳朵、嘴巴,包括肛门,防止他借自己的尸体将情报传递出去。共匪都是狡猾的,我们拦截了情报,并把嫌疑犯关在这里,日夜有人监视,寸步难行,谁还可能把情报送出去呢?谁都不可能。但闫京生现在可能了,他不死,身上一根头发也出不去,但死了,全身就都出去了。”
特务于是撬开了闫京生的嘴巴……
唐一娜“呜呜”地哭了:“我是个一提死就想哭的人,钱总,我不要你死,你也不能死……”
汪洋的眼圈也红了:“钱老弟,都是我的错,我害了你呀!”
钱之江始终闭着眼睛,慢慢说道:“事已至此,我谁都不怨,也怨不着谁。眼、耳、鼻、舌、身、意所求,都是昙花一现。好比看一场电影,听一次音乐会,场散,曲终,总有结束的时候,良辰美景虽好,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有生必有灭,有合就有离,一切皆如梦幻泡影。”
唐一娜和汪洋安静了下来,愣愣地看着钱之江。
此时的钱之江,已如入无人之境。他手中转动的佛珠……
代主任还在帮刘司令做分析:“所以,老刘,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哪种可能性都有,我们不能掉以轻心,而要拭目以待。”
刘司令纳闷地:“既然你想到这些,刚才怎么还建议说他是给共匪打死的?”
代主任:“就这样说,把风声放出去,这对我们正本清源大有好处。”
刘司令似乎没有太懂他的意思,若有所思。
黄一彪进来,对代主任使了个眼色后,报告说:“尸体都弄好了。”
代主任对刘司令:“恐怕你得赶回去一趟,一个副参谋长在执行公务时被共匪分子杀害了,以身殉职,作为司令,你理当上门慰问,否则会叫家人寒心,外人也会说闲话的。”
刘司令:“那这边就拜托你了。”
一直侯在楼下的陈司机已经发动了车子,在等刘司令下来。七号楼静悄悄的,象没人一样,是个活的坟墓。
代主任把闫京生的血书递给黄一彪,郑重地说:“拿过去,叫他们每个人都看到。告诉他们,闫京生以死向党国表示了忠心,这样更加坚定了我们揪出共匪的决心和信心。”
黄一彪:“这样……钱之江不就成众矢之的了?”
代主任:“是,他会感到紧张。如果他是共匪,他紧张对我们好啊,早一些原形毕露;如果不是,那么真正的共匪以为我们又怀疑错了,就会放松警惕,麻痹大意,对我们也好啊。反正我们两头都不吃亏。”
黄一彪深信地点点头。
代主任边说边递给一张纸:“告诉童副官,按这个顺序,找每一个人单独谈话,个个击破。我要叫他们几个互相狗咬狗,咬出血,咬出屎,咬出真正的共匪来!”他走到窗前,用望远镜看了看,问,“会议室的窃听效果怎么样?”
黄一彪:“不错。”
代主任:“好,告诉童副官,谈话就安排在会议室,视线好,我们看得也清楚。去吧,马上回来,不要打草惊蛇。”
黄一彪走,又回头:“代主任不愧是前辈,在你手下,我收益匪浅。”
代主任得意地:“你当然不能小看我,我是天生的特务,国家的秘密鹰犬。”
在会议室内,人人都在传看血书,然后把目光转到钱之江的脸上。钱之江等着看血书,他不慌不忙的,似乎并不在意上面的内容是否牵扯到自己。终于,唐一娜把血书递给了他。
钱之江接过来,一字一字读着,甚至有些字读出声来。
此刻的监视室有了新的布置,窃听的设备移到了窗前。
代主任和黄一彪双双坐在窗前,戴着耳机,举着望远镜,摆开了大干一场的架势。
几名本来在此工作的特务成了旁观者和服务生,给两位又泡茶、又备烟缸什么的。
闫妻跌跌撞撞地朝钱家奔来。罗雪正准备去上班,闫妻闯过来,哭丧着脸,问:“你们老钱回来了吗?”
罗雪:“没有,怎么了?”
闫妻哭着说:“我们家老闫出事了……”
罗雪问:“出什么事了?”
闫妻:“死了……”
罗雪大为震惊:“不可能,昨天晚上不还好好的……”
闫妻泣不成声地:“……我刚接到电话,说死了,是给共匪打死的……”
闫妻哭哭啼啼地准备走。
罗雪:“你去哪里?”
闫妻:“我去看看其他人家有没有事……遭天杀的共匪……啊哟,我可怎么办啊……我儿子怎么办啊……呜呜……”
童副官正襟危坐地坐,有一种大权在握的感觉。钱之江进来,坐在童的对面,他手上一如既往地拨着佛珠。
童副官以一声具有感叹意味的“老钱啊!”作为开场白,开始他的盘问。
钱之江:“我在,你请说。”
童副官:“我想你现在的心情一定很复杂,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闫副参谋长以死证明了他的清白和对党国的赤胆忠心,同时也言之凿凿地告诉了我们真正的共匪是谁,不知你对此有何感想?”
钱之江:“他这个共匪真的像社会上传言的一样,无耻狡猾至极。狼走千里吃人,狗到天边吃屎,都穷途末路到了这种地步,他还念念不忘害人。”他的声音平静低落,神态从容不乱,且始终如此,即使说非常过激的言辞也依然这样。相比之下,童时而发威,时而讥笑,表情丰富,情绪波动。
童副官:“你在说你自己吗?”
钱之江:“我在说闫京生。”
“你还说他是共匪,你才是共匪!”
“我不是共匪。说我是共匪,说明你被共匪迷惑了。”
“现在是你想迷惑我!但我不会被你迷惑的,因为闫京生用生命作证,不容置疑。”
“一个暴露身份的共匪的生命是不值钱的,由此作出的所谓证据也是不值钱、不可信的。你想过没有,如果他不自杀,难道还能活下去吗?共匪在被捕之后,畏罪自杀的例子还少吗?可以说不胜枚举。你把闫京生的畏罪自杀看作是舍生取义,嫁祸于人看作是赤胆忠心,难道不怕玷污了你的智力?”
“不是我一个人这么看,而是大家都这么看。”
钱之江淡淡一笑:“不是大家,起码不包括我。”
童副官叫了起来:“你当然不会这么看!”
“就因为我是被他舍生取义而指控的共匪?”
“是。”
“那他为什么早不指控,而且非要用死来指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