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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鸡联系”。
没有人知道杨晦看见这幅漫画后的反应,但学生们猜测,“以杨先生的大度,对学生的调侃当然不会介意,所以也就不可能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
张申府(上):记忆的证明(1)
张申府(1893-1986)名崧年,以字行,河北献县人。哲学家,积极的政治活动家。
张申府起身,离席,走出激烈争论的会场。周恩来在过道拦住他,劝他不可一时冲动。
“但我终于离开。我想我是一个宁折不弯的人。”张申府说罢,仰天大笑。他为想到这四个可以表达他性格的字而高兴。他把这四个字写在纸上递给舒衡哲,然后,又满意地低低一笑,“是,我时常都是这样:1925年、1948年、1957年。”
1925年1月,中共“四大”在上海召开。与李大钊、陈独秀联系密切、参与组建中国共产党筹备活动的张申府,在讨论党的纲领时因意见分歧而负气离席并提出退党。尽管李大钊、赵世炎等人反复劝说挽留,但他仍执意持“在党外来帮助党工作”的立场。
1935年,他参加著名的“一二·九”运动任游行总指挥,并因此被国民党当局逮捕入狱。国共内战爆发后,他在1948年发表《呼吁和平》一文,受到中国共产党的严厉批判,并被民盟开除盟籍。
面对前来访谈的美国女历史学家舒衡哲(Vera Schwarcz),张申府讲起,自己经常与同代人发生冲突:1921年在欧洲时与中国驻法教育长官摩擦,1957年“反右”时顶风支持章伯钧(结果连带自己也遭批判)……说完这些故事后,他仰头向天,又是一轮大笑:“我想,我是太不世故了。任何时候,我和大部分人意见不合时,我就走我的道路,我退出。我不通,所以我不干。”
忆起历史,张申府经常仰天大笑,声震屋瓦,笑声发自他的喉咙深处———这与舒衡哲熟悉的那些历尽劫难的知识分子的拘束、紧张的笑声不同。
关于张申府不甚多的描述中,他显得异常奇特:他参与了中国共产党的创立、黄埔军校的筹建、民盟的成立等重大政治活动,但又长期被政治所冷落;是他介绍周恩来、朱德加入中国共产党,但他自己不久便又退出。
章乃器之子章立凡这样概括这位“先父的老友”:他半生徘徊于学术与政治之间,本可以创立自己的哲学体系,也可以成为政治领袖,但最终两者都没有结果。他有心提携了一位伟人(周恩来),也无心忽视了一位伟人(毛泽东),栽了花也栽了刺。他参与筹建了一个政党,中途退出后仍与之合作;但当这个政党即将在内战中获胜时,他却又呼吁和平。为此,他在共和国成立后坐了20年冷板凳,晚年才成为“出土文物”。
1986年6月,张申府去世。7月,《人民日报》刊发讣告,给予他最后的评价是“著名的爱国民主人士”和“中国共产党的老朋友”。香港出版的报纸似乎补充了《人民日报》只重视其政治活动的不足,张申府以政治以外的面貌出现,“学界耆宿,文章楷模”。然而这让舒衡哲感到疑惑:张申府,一个学者模范?“像张申府被塑造成一个爱国同志一样,这个称谓对在王府仓胡同他的家中和他长谈了5年的我来说,显得有些平淡。我觉得张申府太奇特,不能归入模范学人一类”。
舒衡哲第一次与张申府会面是1979年11月,在张1949年起一直供职的北京图书馆。这个86岁的老人给她的第一印象是十分虚弱,然而谈起话来却是精力充沛,谈笑风生。“张申府的记性,好的令人惊奇。”当时,外国人还不能随便探访中国人的家,舒衡哲却提出希望到他府上拜访,进一步交谈。张申府望着坐在对面的图书馆党委书记,回答说:“我也希望这样,很希望这样。我们一定要坦率地谈,说出真相的时间不多了。”
后来,“说出真相的时间不多了”成为舒衡哲所著《张申府访谈录》的标题。
1980年3月的一次访谈前,张申府不舒服,“眼神模糊,在陈旧的帽子下游移不定”。可是经过一下午的谈话,当舒衡哲离开时,他已经变得“双目炯炯有神,精神亢奋”。舒衡哲不由感叹:“记忆能治病,我今天算是领教到了。”
5年的访谈,舒衡哲感觉自己“进入了张的生命”,这生命“挑战和克服了要它遗忘历史的政治压力”。
张申府(上):记忆的证明(2)
然而时间真的不多了。张申府的记性迅速衰退,这让尝试为他记录回忆录的章立凡受困于零散的记忆片断,最终作罢。章立凡因此有些伤感:“老人曾被历史遗忘,待到历史想起他的时候,他却记不起历史了”。
张申府(下):真相的颜色
直到晚年,张申府仍然记得狱警凶神恶煞地喊叫着他的名字:“张崧年!张崧年!”从1936年的那段日子起,他开始憎恶自己的名字,出狱后便不再用了,而只用自己的字:申府。
于是很少有人把他同中国哲学界一个显赫的名字联系起来:张岱年。后者在文章中写道:“吾兄申府,原名崧年。……因参加‘一二·九’运动任游行总指挥而被反动当局逮捕入狱,后由冯玉祥将军保释出狱。”
毫无疑问,这是一项相当光荣的履历。1980年5月25日,张申府向来访的美国女历史学家舒衡哲(VeraSchwarcz)回忆起他在1935年“一二·九”运动中的角色。他仰起头,迎着透过窗帘照射进来的阳光,描述了自己怎样“不经意”地参加了这个“自发事件”。
12月9日,学生游行当天,张申府与清华学生姚克广(姚依林)、女一中校长孙荪荃、学生郭明秋,四人同到西单亚北咖啡馆楼上喝茶,算是组成了一个临时指挥部。他只是静静地与三个年轻人坐在楼上,看着游行队伍平静地走过,慢慢向天安门广场进发。
在舒衡哲看来,张申府记忆的这个片断是“黑白色”的,与另一种“带有火红颜色”的回忆十分不同。
1983年5月26日,舒衡哲在人民大会堂一个巨大的会议厅里访问一位参与“一二·九”运动的当事人,他准备向她回忆自己在运动中的角色。一些报社记者也来了,围着这位老人拍照。“大概注意到了有记者在场以及他的话对日后可能产生的影响,”舒衡哲写道,“他作了一个英雄式的描述,整个画面充满了共产主义的英雄色彩:我们组织了这个运动,我和妻子负责领导。我妻子来自湖南,是毛主席新民学会的早期会员。12月9日,我们带领示威群众开始大游行,警察拿着水炮在后面追赶我们。但我们胜利了……”
舒衡哲听着这位当事人讲他的故事,摄像机的灯光照得她精神不能集中。她知道,这位当事人已经无数次写过他在1919年的“五四”运动和1935年的“一二·九”运动中所扮演的角色,他的回忆闪烁着许多被官方认可的英雄色彩,这些英雄色彩在张申府的叙述中是没有的。与他不同,张申府只愿意承认自己是一个旁观者,他只是不自觉地被一起自发的学生游行事件拖了进去。“他不认为需要加进警察啊、水炮啊等等惊险的情节”。
关注清华大学校史的清华退休教师虞昊告诉记者,他查阅了1935年12月23日《国立清华大学校刊》第707号,上面刊登了北大、清华等6所大学校长联名告同学书。“经过几天的实地调查”,校长们告诉学生,“9日北平学生游行,并无女生受伤致命之事。至于城内各校所传清华有学生伤亡之谣言,查明亦非事实”。
结合他看到多种清华老校友的回忆文章,虞昊开始质疑长期以来人们所接受的“一二·九”叙述。在他看来,个别学生领袖以大无畏气概“英雄造时势”的说法,也许不那么准确。
对于革命,张申府曾说过这样的话:“革命被人误解了。革命是一桩人为的自然的事。革命是不得已的。然而人乃以为名贵。然而人乃以为名高。”
在见惯了太多出于种种原因而被扭曲的历史叙述后,张申府被视为一位真正意义上有价值的“幸存者”。他是中国共产党建党的幸存者之一,是“一二·九”运动的幸存者之一,也是中国思想界曾经有过的那个多元格局的幸存者之一。所以有人感叹:“这位杰出的人物竟然在现代中国政治史、思想史上被忽略了,简直不可思议!”
舒衡哲写出以“说出真相的时间不多了”为题的《张申府访谈录》后,曾谈及指导她完成这一访谈的历史哲学,她引述了这样一种呼吁———历史学家应当停止说教式的编史工作而去倾听幸存者的声音:“历史学家是回忆的医生,医治创伤、医治真正的创伤是他的光荣。作为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