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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褒语来自〃敌国之臣〃的史笔;殊属难能可贵。孔明的确是中国历史上难得的贤明宰相;也留给后人无限的景仰与怀念;民间百姓透过《三国演义》去认识〃文化的孔明〃;这个孔明有着接近〃神〃的思想与性格;乃是三国时代的第一号英雄人物。他的无法〃匡复汉室;还于旧都〃;完全是碍于〃天意〃。在六出祈山后;司马懿受困于上方谷;孔明夜观天象;悲愤地发现自己的〃将星欲坠;阳寿将终〃;而以祈禳之法;〃谨书尺素;上告穹苍;伏望天慈;俯垂鉴听〃;增加他一纪之寿;则他必能〃克复故物;永延汉祀〃;〃非敢妄祈;实由情切〃;但最后魏延踢倒了延命灯;孔明不得不〃弃剑而叹〃;吐血而死。
读者读到此处;不掩卷太息者几希!虽然大家明知这个〃文化的孔明〃乖离历史;是虚幻的;但大家还是喜欢这样的一个〃孔明〃和他的〃英雄悲剧〃。这种〃英雄悲剧〃固然彰显了孔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高风亮节;但其实也反映了一个文化执拗地放纵它的奇想时;尴尬收场的困境:像孔明这样一个不世出的能人异士;怎么无法〃匡复汉室〃呢?答案只有一个:荒谬的〃天意〃。但这也是一个荒谬的答案。
〃历史的孔明〃确实是个难得的贤相;但要走出文化的迷雾;我们必须〃硬起心肠〃以较现代的眼光来透视他的思想与人格。从以上对他思想与人格的分析;笔者认为;孔明虽是三国时代的〃英雄人物〃;但基本上;是一个〃时势造出来的英雄〃;而非像曹操般属〃创造时势的英雄〃。这个〃英雄〃;用现代术语来说;是个〃体制内改革者〃、〃右派的保守主义者〃;而他的〃坚持法统〃与〃汉贼不两立〃立场;正是他这种思想与人格的总结。外在的环境与内在的心性;决定了他的格局和命运。
林黛玉的爱情、疾病与死亡(1)
笔者甫上大学时;即买了一本《红楼梦》;想虚心拜读这部被公认为中国最伟大的小说;但多次阅读;都是看了几回就无疾而终。要说老实话嘛;是〃看不下去〃;总觉得它所描述的世界;所透露出来的心情和观念;跟我当时的心灵视野对不上;而缺乏阅读的热情。所以在那个自发性阅读的年代;《红楼梦》很自然地被我摆在一边;坐冷板凳。
今天;重新拿起《红楼梦》;是因为自己的心灵经过一个很大的转折;路转峰回;变得〃适合〃来研读这部古典名著了。历来讨论《红楼梦》的专家学者多矣;笔者后知后觉;对过去汗牛充栋的〃红学〃论著有很严重的〃专业缺憾〃;但也许正因为这种〃缺憾〃;而使我得以用自己的〃专业〃眼光以及一种跟传统不太相类的〃文学心灵〃来看《红楼梦》。
死亡:浪漫爱的隐喻
在《红楼梦》这部人物众多、布局宏伟的巨著里;贾宝玉和林黛玉的爱情是一条重要的主线。这条主线在九十七回《林黛玉焚稿断痴情;薛宝钗出阁成大礼》达到最高潮;林黛玉吐血而亡;贾宝玉则神智不清地娶了薛宝钗;令人回肠荡气的爱情在疾病与死亡中画上休止符。
在文学作品里;爱情、疾病与死亡这三者经常如影随形;连袂登场。爱情是〃美丽〃的;而疾病与死亡则是令人〃哀愁〃的;它们的〃三位一体〃似乎是文学家在塑造一个〃美丽与哀愁〃故事时惯用的手法。但从心理学的观点来看;疾病与死亡的附加于爱情;并非在增加〃哀愁〃而已;它们还有另外的含意。事实上;爱情故事里的疾病与死亡都已跨越了〃医学范畴〃;而成为文学领域里一种独特的隐喻(metaphor)。本文拟从林黛玉的〃病〃与〃死〃这个对传统文学家而言属于周边的立场;来剖析她的〃爱〃;并兼及于她的才情与人格。
我们先谈〃死亡〃与〃爱情〃的关系。
笔者在《从梁祝与七世夫妻谈浪漫爱及其他》这篇文章里曾提到;古典浪漫爱的两个基本要件是〃欲望的不得消耗〃与〃死亡〃。因为性欲的满足会减弱爱情的强度;就像叶慈所说:〃欲望会死亡;每一次的触摸都耗损了它的神奇〃;为了使欲望不能消耗;通常会有种种的横逆来阻扰他们的爱情;有情人不得成为眷属。另一方面;时间的推移也会使爱情自动弱化;为了让浪漫爱〃悬搁〃在它炽烈的高原状态;当事者通常必须〃适时的死亡〃;像樱花一样;在最灿烂的时刻凋落。
梁山伯与祝英台、罗密欧与朱丽叶等古典浪漫爱故事;都符合上述的结构。林黛玉对贾宝玉的爱情也正具有这种本质;她和宝玉〃一处长大;情投意合〃;心中的一缕情丝早已缠在宝玉身上;但种种横逆却使她炽烈的情感与欲望不得消耗;礼教的束缚;使她〃虽有万千言语;自知年纪已大;又不便似小时可以柔情挑逗〃;而〃宝玉〃和〃金锁〃(薛宝钗)间的〃金玉良缘〃论;也使她不时悲疑;在贾母、王夫人、邢夫人、凤姐儿等成熟女人眼中;她更是〃乖僻〃、〃虚弱〃;不准备将她配给宝玉。
当宝玉的婚事日渐明朗化时;黛玉也日渐走上了自绝之路。在她窃听了紫鹃和雪雁有关宝玉定亲的谈话后;〃如同将身撂在大海里一般。思前想后;竟应了前日梦中之谶;千愁万恨;堆上心头。左右打算;不如早些死了;免得眼见了意外的事情;那时反倒无趣〃;于是〃立意自戕〃;〃把身子一天一天的糟蹋起来;一年半载;少不得身登清净〃。中间虽有一些起伏;她也曾到宝玉住处;想〃问个明白〃;但只是更增加心中的迷惑;而终于在〃薛宝钗出阁成大礼〃时;她在潇湘馆中直叫:〃宝玉!宝玉!你好……〃;而香魂一缕随风散。
如果照贾母的如意算盘;〃先给宝玉娶了亲;然后给林丫头说人家〃;男婚女嫁;各生了一大堆子女;那么这也就不成其为〃浪漫爱〃了。林黛玉〃必须〃在贾宝玉成婚的当天死亡;这样才能使她对宝玉的爱情永远悬搁在那炽烈的最高点;才能赚人热泪。贾宝玉虽然在娶薛宝钗时神志不清;日后也出家当和尚;但因没有〃适时的死亡〃;他对林黛玉的爱情就少了那么一点令人感动的力量。
〃死亡〃是〃浪漫爱〃的一个隐喻;甚至是〃浪漫爱〃的一个必备条件。林黛玉的死亡;明白告诉我们;她对贾宝玉的爱是属于古典的浪漫爱。
疾病:有病之爱的隐喻
在古典的浪漫爱故事里;虽然总是脱离不了死亡;但带来死亡的并不一定是〃疾病〃。譬如在《七世夫妻》这组中国古典浪漫爱的故事里;美梦成空而情丝难断的梁山伯是因相思而茶饭不思;终至一命呜呼的。韦燕春则是与贾玉珍相约在蓝桥相会;在倾盆大雨、洪流滔滔中;他不忍离去;结果抱桥柱而亡的。
疾病的介入;特别是可以指名的疾病的介入;通常是爱情的另一个隐喻。在白先勇的《玉卿嫂》里;玉卿嫂所狂情热爱的庆生;是一个苍白、羸弱的肺病患者;在托马斯·曼(TomasMann)的《魂断威尼斯》(DeathinVenice)里;中年作曲家对到威尼斯度假的美少年产生了同性之爱;结果感染了瘟疫(霍乱);在西格尔(ErichSegal)《爱的故事》(LoveStory)里;出身世家的男主角不顾家人反对;娶了门不当户不对的女主角;结果女主角得了血癌的不治之症。
林黛玉的爱情、疾病与死亡(2)
在这些故事里;〃疾病〃所要象征的似乎是;当事者之间的爱乃是〃有病的爱〃(adiseasedlove);最少是社会共识里〃有病的爱〃。
浪漫爱在某些人的眼中;原就是〃病态〃的。行为主义者史金纳(B。F。Skinner)写过一本乌托邦式的小说《桃源二村》(WedenTwo);他透过小说主角佛莱泽说:〃男女间强烈的诱惑力是一个恼人的文化气质〃;〃缠绵悱恻的痴情畸恋;就整个文化而言;根本微不足道〃;他认为痴情狂恋是一种〃无益〃而且〃不健全〃的行为。赫胥黎(A。L。Huxley)也在他的乌托邦小说《美丽新世界》里;以新世界元首的话传达了这种观点:〃贞节意味着热情;贞节意味着神经衰弱;而热情与神经衰弱意味着不安定〃。人文心理学家罗洛梅(RolloMay)更在他的《爱与意志》里提到;有一个心理治疗学家自信地说:〃如果罗密欧与朱丽叶活在现代;如果他们能接受适当的心理治疗;就不会发生那种悲剧。〃
为什么要他们接受〃心理治疗〃?显然是认为他们〃有病〃!在浪漫爱的故事里;男女主角常会〃生病〃;似乎就是这种心理的投射;而越是明显的〃病〃;就意味着那种爱有着越严重的〃病态〃成分。
林黛玉是个〃病〃得很重的人。我们若从这个观点来看;不难发现她对贾宝玉的爱情是含有〃病态〃成分的。林黛玉对贾宝玉虽是一往情深;但两人在一起时;却常因她的〃多心〃与〃赌气〃;而闹得彼此〃泪流满面〃。
譬如在第二十回;黛玉听说宝玉先到宝钗处玩儿;心里就不高兴;宝玉陪罪:〃(以后)只许和你玩;替你解闷儿!〃黛玉仍赌气回房;宝玉忙跟了过去;关心地问:〃好好儿的;又生气了!〃怕她糟塌坏了身子。但黛玉却说:〃我作贱我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