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仕俊见问到这上来了,又听说‘小莲哪一天找了婆家……’心里暗暗欢喜,就回说:“今年二十了;父亲总说让俺把书唸好,所以还没有论到婚事上来。”老太太听这么说,“啧啧”咋嘴道:“严老先生真也是的,听说就你这一个儿子,都二十了,难道他就不想抱个孙子了!”稍仃一煞又说:“就是不急娶亲,这么大了,也该相准一门亲才对呀!这些老爷子们都是这么不近人情;俺小莲爹不也是那么样:儿子二十一二了,不张罗给说亲,小莲的亲事他更不拿当回事。唉!我看哪是不能指望他来管这事了,就得我老婆子出头办了。可是,你娘就不给你张罗张罗亲事吗?”
“娘也想着来的,就是没遇到合适的。”
“还得当娘的哟!对这些事上心细些。嗯!我说大侄子,这么办吧,你们荷溏村到俺这儿也不算远,我想啊,我们这孟庄我倒是看着有个好姑娘,论人品,论模样儿,论年岁都挺相当。我明儿个就上你家去找你娘,就给你们当个媒人好啦,你回去说给你娘。”
仕俊只微微一点头。老太太只道他是年轻腼腆,也不理会许多。这时小莲从里屋出来,埋怨她娘,道:“你初见人家面,生来乍到的,就当的什么媒人?你知人家来这有什么事?不说打听这些,就讲究保媒上去了!”
老太太听女儿这一说,也想起来了,这才问仕俊:“那么大侄子,你来这儿有什么事呢?”
“来走个亲戚,也没找到,今天也晚了,以后来找吧。”仕俊见小莲在一旁偷偷笑他呢,自觉有些尴尬。便客套道:“打扰伯母了,又承老人家关心;就请您老得闲往俺荷溏村做客去吧。”说罢起身告辞。老太太送到门首,还一再叮咛她要来会见仕俊娘的话。
小莲姓孟,叫孟莱莲。今早是因为姑娘家整天在家里有些春闺烦闷,因而会同邻家小妮子菱儿一起下荷溏玩花採菱角散闷儿。前面说过:青年男女到一定年令,自然的春心萌动,因之两性意识格外敏感。像严仕俊这般文静俊秀的书生,一见之下如何不使她动情呢?何况仕俊又现出钟情于她的神情,如此,两下里可算是心有灵犀了。仕俊要搭船。她做为少女,又有菱儿在侧,她无论心情怎样,总是还得拿些矜持,所以拒绝搭载。后来见仕俊不辞奔波,赶船而来,自是喜之不胜。因而门首相见兜搭来见母亲。后听老娘说要给仕俊说媒邻家女子,她心下有些狐疑,不知母亲这话究竟是什么主意;像是要说她给仕俊,又说是邻家姑娘?心里拿不准。待送走仕俊回来后。便忙探问:“你要给那小子保媒拉线,你看他哪一点好了?”
“怎么?这样体面稳重的人,我还看错了人不成?”
“你可真就看错了!”听女儿这么一说,老太太很觉诧异,便让她说错在哪里。莱莲为了表明自己的心意,便着意表露日间荷溏上的一番情形和仕俊迫船到这里目的,及她怎样让他到家里来的话添枝加叶的说了一遍。老太太听罢,大笑道:“看不出这么稳重敦厚的样儿,竟然会撒谎!那么说他也实在是中意你了呗;要不,唸书人脸皮薄,怎能这么不顾天地,的追着赶着的跑到家里来呢!可他到底是个书呆子,连撒谎也撒的可笑:说是走亲戚,又忘了亲戚家门,姓名了;要不是傻子怎能这样呢?你说笑不笑死人!”
“那你当面怎不刨根问底儿说破他呢?”
“当时我只看着他喜欢了,没想他的谎园不园了。”
“你喜欢就要给他做媒呀,你知道家那姑娘愿不愿意呢?”
“嗐,傻孩子,别人家的姑娘我怎敢大包大揽呢!我是想把你许给他呀!这你还没明白?”
莱莲听到这一句,就一下扑在娘身上搂着脖子耍娇羞。
过一天,孟老太太由女儿莱莲和领家小菱摆着枊叶小舟,穿着荷溏,送到荷溏村边,然后一个人上了岸,一径找到严家来。仕俊娘昨晚因为儿子回家太晚,背着老先生刨问他一天到哪儿去了,仕俊便说出一天来的事情。严老太太虽是心里惦记儿子的婚事,但只听他这么一说,还恐怕他年轻眼浅,见了姑娘眼花,不一定是个怎样的,所以心里直犯嘀咕。但人家说是要给做媒,並没说要许自己女儿,所以还得听听,看是怎么回事再说。
这天,严老先生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一如往常,早饭毕便早早去学馆教书去了。孟老太太找到门首,仕俊娘迎出来,互道问候之后,便满恭满敬的让进家来。
二位老太太虽住得不算遥远,平素间却不相识,今日初会话起家常,可就越说越近乎了,乡里乡亲,述说起来数代人以前还是老表亲呢!闲话说过之后,话归正题,两个老太当面鼓对面锣,三言五语便把该说的都端出来了。
仕俊娘听孟老太太说她女儿如何俊俏,性情多么好;又兼昨晚听了儿子说的形景儿,心里已是九分的愿意,但只是没亲眼一见还有些不太放心,就坚持要看看姑娘。孟老太太道:“这个容易。你只随我到荷溏上走一趟,她在那里等着我呢。”
仕俊娘又说:“这也罢,可就是俺家里穷苦些,怕姑娘过来门受不了委屈。”
孟老太太则说道:“你家穷,谁家又是富的?只要人儿好,两厢投缘,俺那姑娘是个安得贫乐得富的。再说,看小子的一付品貌和学问,怕不日的得个功名做个官呢!世上哪有长贫久富;日头总有照到头上的时候。”总之,她是诚心要做这门亲事了。
仕俊娘见她这么诚心实意的样子,便借着送她上船的便,到荷溏上认真的瞧看了姑娘,一见之下便满心欢喜的答应了这门亲事,但只说待和老爷子说过之后就过去下订礼。当下别过,不提。
再说仕俊娘当晚和老先生一说,他却不同意这桩事,说是:“我们是书香之家,虽然穷可总是清白高贵的,怎么能和那奸商利徒、铜臭势利的商人联姻呢!”经过老太太再三破解,老先生虽是不坚持反对了。但还是说:“儿子不考取功名,得上一官半职不得取亲;不然白丁穷书生将会受岐视。”老太太见他好歹的松了口气,也不敢再多争辩、拗劲了,只得暂且照办,以后且慢慢再做计较。
此后几天里,仕俊娘在家里翻箱倒柜,把那多年触模不到的角落都掏腾到了,寻出还是她自己过门时的几件钗环,首饰,坠子等旧物件,又趁夜晚空闲时候用柴草灰拌水,一件件擦抹打光了,就着灯光看看,虽然不及新打制的光亮,却也呈现些新气色。于是,这天早饭后,老先生去了学馆,仕俊娘把一张红毛纸包了那几件旧首饰,让儿子领路送她去往孟家下了订礼,这门亲事就算说定了。
世事,天地有阴睛寒署,昼夜晦明。月象有圆缺盈仄。这些是不听摆布的;人呢,也有从小到大,从大到老的变化,虽是自身的事,可你对它也毫无办法。严仕俊原本是个被严格管教出来的,本本份份的书呆子;可是,自从那日荷溏上遇见莱莲姑娘之后,他就像压在盆子里的豆芽儿,一旦得到外露,便无论如何也再不能规规距距的回转到盆子里去了。起先他还尽力勉强自己去读书,可是翻开书本却看不出那是些什么话头,总然看出字句了,又读了后句忘了前句,等于没读。没办法,闭眼想吧,可是一閤上眼,莱莲那张俏脸就在对他娇羞的笑,他的心立时翻腾了。还有时在静坐中,常常突兀的听到她那燕语莺啼似的声音在耳畔回响,认真听去,却又没有了声音。书是读不进去了,他又骇怕老父哪一时来查问,于是自己暗恨自己的没刚性。可是,恨归恨,到底还是自己刀削不了自己把儿。
四十五割股饲亲感天地(1)
四十五章叙哀苦悽绝底为君付出
割股饲亲感天地一支口碑传千古
一
严仕俊因为自己折磨得太苦了,这天早饭后,便再挎上书囊到荷溏边的枊树下去清静心神。以便能煞煞心读书;其实他的心底里还是想望着能再遇着莱莲的小船,看上她一眼就可以稍解心中的焦思渴想了。来到树下,靠树坐地,摊书膝上,但两眼却总是被溏面的花色引过去,看啊、想啊,仿佛那花苁中有张熟悉的脸总是向他笑迎来;定睛看去,却又是幻觉。他想:或许她的小舟还没有来到吧?我向前迎迎,不是就可以早一会儿看到她了吗?于是收起书,拍拍尘土便向着船来的方向迎过去。他走哇、望啊,不知不觉已来到孟村。既来到这里一不做二不休,就到她家去吧,反正是入了笼的馍馍了,还有什么顾忌的?
到莱莲家门上,见院内悄静无人。他故意响咳一声,惊动得房门开时,莱莲迎将出来,见是他到来,便粉脸含羞的惊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