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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好,好,我睡觉……我睡觉……”
每天夜里,平子都不敢脱衣服。每一夜他都要起很多次,他要给娘端茶倒水,给弟弟妹妹掖好被角,甚至为弟弟把屎把尿……他要竭尽全力照料好娘,照看好弟弟妹妹。
一个在爹爹和娘面前习惯于撒娇的孩子,在几天之间就长大了!是啊,杨平是一个男子汉!爹爹不在了,他要担起照顾全家人的责任!几天下来,杨平又累又乏,两眼也深深地陷了下去。
可是,杨平知道,娘更加严重!娘的泪流干了,眼睛深陷在坑里,消瘦的身体更加消瘦了,已经弱得不能再弱,甚至连床也不能下了……她天天不吃饭,不睡觉,老是做噩梦,眼看着一天天消瘦下去,身体要垮下来可怎么办啊!
平子特别懂事,天天从天明到天黑地忙个不停:烧锅做饭,喂猪喂羊,招呼来访的亲戚邻人,给客人端茶倒水,照料着娘弟弟妹妹……这个十三岁的小男孩把家里所有的活儿都包了。
是啊,亲戚邻人能帮多大的忙呢?困苦只能自己受,日子还要自己过,女人们内心的痛苦谁能真切地感受得到!?
第029章 人面兽心
这几天,杨庄党支部书记兼杨姓族长杨进礼,一而再再而三地过来与孔祥甜座谈。
一天晚上,香甜没有吃饭就躺在床上,杨支书进来了。他径直来到床前,关心地与她谈话:
“香甜啊,思成走了,大家都很难过,可是难过有什么用呢?你还年轻,孩子都还小,你要坚强地活下去!”这话不知道有多少人说过,支书也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
是啊,死去的已经死去,再也无法回来;活着的还要坚强地活下去,无论生活多么艰难!可是,很多事情话好说,做的时候可就难了。
“哎,叔,我听你的。”声音也有气无力。香甜躺在床上,泪水不由自主骨碌碌滚落下来。
“香甜啊,你还没有吃饭吧?”
“没有,爷爷,我娘总是不吃饭!你快劝劝她吧!”杨平接过话来说。
“不吃饭怎么能行呢?”杨进礼站起来,殷勤地说,“来,平子,端过饭来,我喂你娘吃饭!”
“不!不!那怎么行!”香甜慌忙爬起身,因身体太弱,她头晕眼花,身体一晃,仿佛要跌下来。杨支书赶忙伸手去扶,香甜的上身就一下子跌到了他的胳膊上,支书顺势把她拦到了怀里。
小香甜挣扎着说,“小叔,我自己吃好了,怎么能麻烦您老人家!”是啊,论辈分,他可是思成的叔叔,哪有叔公公喂侄媳妇的,让人见了岂不让人笑掉大牙!人家也说闲话啊!……
香甜挣扎着下了床。脚步发软,身体发飘,仿佛步步踩到了棉花上,她摇摇晃晃地走着,似乎又要跌倒——杨进礼伸出长长的有力的胳膊扶住了她。
看着“香甜”消瘦的样子,杨进礼心里隐隐做痛。在这十二个寡妇中,最美丽最可爱的当数这个“小香甜”了,她年轻的时候就是全青山公社最有名气的大美人!可惜在大义不争气之后,她竟然草草地嫁给了杨思成这个黑大个!杨思成真是白捡了一只白天鹅!如果我从朝鲜早回来几年,怎么会让这朵鲜花插到他那滩牛粪上呢!
在杨进礼的心目中,“小香甜”是最像他的初恋情人李小凡的,看那瓜子脸,白皙滑润的面庞,小巧玲珑的鼻子,红润润的唇,洁白的牙齿,瘦瘦的身材,修长的手指,瘦长的腿……活脱脱一个小凡的化身!
香甜坐在桌前,端起饭碗吃着饭。杨支书没话找话地说:
“杨平真是个好孩子,这么小还会做饭,不简单!”
“嘿嘿……”
“好好照顾你娘!”
“知道了,爷爷!”
“小年过后,好好上学去,别担心家里!”
“爷爷,你看我还能上学吗?我得在家里照顾弟弟妹妹,我也能跟着生产队干活!”
“呵呵,小家伙,你能耐不小啊!你行吗?”
“行!”
“哎!平子是个懂事的孩子。”小香甜说,“平子这两天就跟我商量。思成走了,我们家里没有劳力,没工分怎么吃饭啊?”
“我听说平子的成绩非常棒,”杨进礼说,“我看最好还是上下去!”
“我让平子上学他就是不愿意上了!他愿意下学就下学吧!好歹也能挣够自己吃的了!”
“好,如果非辍学不可,我就让队里给平子安排一个轻松又能挣工分的活!”杨进礼说。
“那真是太好了!可要麻烦小叔您了!”香甜从嘴角挤出一丝笑容,就这一笑,让杨进礼浑身都酥了。
“唉,思成走了,照顾他的老婆孩子还不是应该的吗!”杨进礼一句话又引得小香甜泪眼婆娑。饭碗里,一大碗难得一见的面条已经所剩无几……
“平子,再给你娘盛些饭!”
“够了,够了。”
“锅里已经没有了!”平子说,“面条就那么多!”
“我家里还有十包,明天我拿过来!”
“那可使不得!”香甜急急地说。
“拿过来吧,我也懒得做饭。香甜啊,你的身体太弱,每顿都要多吃些饭!”杨进礼不停地交代说,“平子,如果你娘不吃饭了,你就去叫我……”
“好!”
香甜激动地说:“小叔,你放心吧!我吃饭,不吃饭,饿出病来也没人疼!”是啊,思成走了,思成的关心和爱护再也感受不到了,她只能在回忆中慢慢的品尝思成的爱了……一想到这,泪又流了下来。
“怎么没有人疼!”杨进礼说,“别哭,别哭!你这一哭,连我都‘心疼’得要流泪了!”他伸手拍了拍香甜的肩膀,眼眶中滚滚地流下了泪水。
“大家都以为我和思成、思来不和,其实我们爷们几个没有隔夜的愁,我们感情好着呢!”杨进礼呜咽出声,“我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我死了可是无牵无挂的;他们两个死了可怎么办啊,哪跟让我替他们俩死啊!呜呜呜……”
香甜听了,一下子触动了她的痛处,呜咽着哭出声来:“呜呜呜……小叔,你是个好人,你对我们思成太好了……”
杨进礼狡诈地眨着眼睛,隐隐地笑了。
从此,杨进礼经常向香甜家送东西,香甜总是拒绝不要。杨进礼便说,这是大队发给你家的福利,其实,这些东西,都是杨进礼偷偷地从队里拿出来的……“香甜”觉得,杨进礼并不像人们说的那样不好,什么风流韵事,可能只是讹传,老娘们嚼舌根子吧,不能信的。看小叔的样子,哪里像做那种坏事的人!
春天到了,天气暖了,香甜的身体也一天天好起来。
第030章 干活走了
日子平平淡淡地一天天过去了。水难在人们的口头上渐渐地谈论得少了起来,仿佛人们已经淡忘了这件事。
正月十七这天,天刚蒙蒙亮,新上任的两个生产队长便在大街小巷里扯着嗓子吆喝起来:“干活了,干活的走了——”“干活了,干活的走了——”那“了”字,声音拉得长长的,末尾往往还有点儿颤音。
“支嘎——”……
“汪汪汪——”……
“哇——哇——哇——”……
家家户户房门的开动声、狗叫声、孩子们的啼哭声交织在一起,好一曲迷人的山村乐章!于是,这一天的劳作便拉开了序幕。
社员们零零星星、三三两两地走出了家门。平子的外婆来了,她照料着小雪和小文,香甜和杨平母子俩抗起镢头、铁锨赶向了二队集合的地点;后院里,杨思来的三儿子羊生也和杨平一样辍学了,他要照看两个小弟弟,让大哥、二哥和娘一起出工……
一般说来,各队社员都是到各个生产队的队场附近集合。
大队有大队院,生产队也有生产队的队场。队场是一个很大的院子,里面有几排草房,草房里养着集体的牲口:二三十头牛,十几头驴子,三四十头猪,有时还有一些羊。还有几间草房是生产队的仓库,里面放着生产队的各种值钱的农具,比如小推车啊,篓啊等等。生产队的油坊往往也设在这个院子里。
秋后,把整个生产队所有的花生秧、地瓜秧都堆放在大院里,草垛堆得山一样高,这就是一冬天牲口们的粮草。饲养员、猪倌要用这些草料喂牛、喂驴或者喂猪、喂羊。一冬天下来,可以攒很多粪便,这就是全队的肥料了,来年春天运到地里庄稼长得也旺相,全队的收入多了,秋后社员们也就可以多分一些粮食了。因此,每个生产队都尽可能地多养牲畜,不仅牛、驴可以当做畜力,年底可以杀掉几头猪家家分上几斤肉,而且牲畜越多攒得粪也越多,来年人们也就有盼头了!那时候,不比现在,化肥可是稀罕物,是很难买到的,偶然有一点也是苏联进口的。
今冬,原一队生产队长杨思成曾多次交代饲养员王广海要多垫栏,勤出粪。因此,一队场房外攒的粪比往年多出好几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