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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西孤儿院纪事:回忆右派农场-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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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你记性真好,那时就我管病房,忙不过来时高桂芳也抽过来帮忙。后来还来了个北京的医生,女的,一个上海的护士。再就是专署医院的林大夫。高桂芳是因为李院长来看房子,说要征用她家的院子,她说,你把我家的房子征了,就把我收下。李院长说那好嘛,我们正缺保育员哩。她就当了保育员,一个月挣二十五元钱。

这我不知道。

你知道啥呢,你来的时候穿开裆裤呢。你就知道钻炕洞。

秃宝宝又笑,说,上阿姨,你现在没事情吧?我请您吃顿饭去。这附近有饭馆吗?

我能叫你请我吃饭?你是客人,该我请你。走,家去坐一下。

不去了不去了,我下午的车还要去兰州哩。

你在哪工作?

在河西走廊呢!酒泉,地质队。 

干啥工作?

工人,电工。

那你急啥呢,多住一天,明天再走。

我们一搭还有人在兰州呢,等我到兰州,要坐今晚的火车一起回酒泉呢。车票都买好了。

拉拉扯扯推推搡搡,秃宝宝终于把上官芳老两口拉进了一家饭馆。还不到吃饭的时候,服务员歉意地说要等一下才能上菜,厨师的准备工作还没做完。秃宝宝说没关系,等一下就等一下,我们要说话呢,先沏壶茶。茶端上来了,几个人一边喝茶一边聊天。先是秃宝宝问上官芳的情况,上官芳说了。上官芳又问秃宝宝的情况,秃宝宝说他是在孤儿院快撤消的时候以知青身份回到农村的。在农村过了三四年,招工到地质队当工人……他说三十年没回过家了。这时饭菜端上来了,他给上官芳搛菜,又给上官芳的丈夫搛菜。上官芳说,不要搛了,不要搛了,我自己搛。秃宝宝说,上阿姨,你当年救了我的命,我今天给你搛一筷子菜不应该吗?上官芳说,不能这么说,不能这么说……秃宝宝喊起来:咋就不能这么说?我那时换肚子,换完了肚子头上又长疮,流脓流血,是不是你给我上药的?是不是你给我刮脓的。你刮我的头,我看不见,你刮其他人的头,我可看得清清楚楚。二十几个人,当时我们头上长秃疮的有二十几个人。原先和我住一房的娃娃们都嫌我难闻,可你每天要给我们二十几个人抹药水,先把脓痂泡软,再刮,刮完了用火罐子拔脓,拔完了又上药。要不是你不嫌脏,要不是你精心护理我早就没命了。好几个长疮的人不是死了吗?上阿姨,你那时候才十八九岁,刚从卫校毕业,到孤儿院来当保育员……我的命就是你救下的,你对我恩重如山,你是我的再生父母。

秃宝宝几句话把上官芳感动了,上官芳的眼睛有点湿润了:那是你运气好,没死掉。当时换肚子,的确死掉了不少娃娃,抱出去埋到南山根了。你太小,瓜[1]着哩,不知道送到专署医院的多少娃娃没回来。咱们孤儿院的娃娃,有病的都是从我手里过下的。病轻的,在孤儿院林大夫能治好的,就在孤儿院治;病重的才送医院。在医院治好了的,也是我去接的。记得前后送了八九十个,回来了三四十个。那没回来的哪去了?你知道吗?秃宝宝说,你说谁瓜着哩?你说我瓜着哩?你算了吧,谁不知道没回来的就是殁了?我住的那间房子就有三个没回来的。上官芳说,你知道呀?你知道就不说了,不说了。这些事呀,说起来伤心。我问你个问题,你是怎么到孤儿院的?咱孤儿院的娃娃,凡得过病的,大部分我都知道他们是怎么进来的?可我没问过你。秃宝宝回答,问过,你问过,我当时没说。我不愿说。上官芳:为啥不愿说?就因为你是孤儿,嫌丢人?

秃宝宝说:

丢人?嫌丢人我就长不了这么大了,早碰死去了!

那是咋了?

上阿姨,你是非要我说?

上官芳笑了:你不愿说就算了。我不逼你!

不逼?你不逼呀?你不逼我还就要说!今天我高兴,因为见了你,我就把心里的秘密说出来吧。其实,这秘密装在心里也难受!难受一辈子了!

上官芳又笑,秃宝宝的女人也笑,笑声中秃宝宝讲:

我为啥不愿说?我能活下来,活到今天,是六条人命换来的!1958年,我家里七口人,我大我娘三个姐姐一个妹子,还有我。那时候吃大锅饭,我大上洮河了,家里剩六口人了。我那时小,五六岁,瓜着哩,光知道我大出门了,到底做啥去了,不知道。还是1959年挨饿的时候我娘说,你大回来了就好了,我就问我大做啥去了?娘说到引洮工程去了。我说引洮工程是做啥?娘说引洮就是挖渠,挖一条大渠,把洮河的水引过来。

1958年开头还好着哩,吃大锅饭能吃饱,全村人在一个大院子里吃,一人一个馍,拌汤[2]随便喝,喝几碗都成。到后半年就只能喝拌汤了,不给馍馍了,拌汤也只能喝两碗,不能多喝。第二年秋里,我二姐三姐就殁了。饿死的。整整一年,食堂就给大家喝拌汤,而且汤越来越清,就剩下清汤了,没有面核核了。还越来越少,后来干脆变成了麸皮汤,谷衣汤,啥面都没有了。我二姐三姐饿死的时候正是喝麸皮汤的时候。那时间家里不叫冒烟,队长看见谁家烟筒里冒烟,就跑来搜粮,说你家里有粮,搜不出来就批斗,炒豆子。其实各家都搜过多少遍了,几年前存下的陈粮都搜光了。二姐三姐死后,食堂就关门了,各家撩乱[3]着各家吃去,队里啥都没了。这时我们全家吃谷衣,吃麦衣,我娘和我大姐天天出去找着剥树皮,挖草胡子[4]根根,炒熟了磨成粉,烧汤叫我们喝。后来我大姐也殁了,就剩下我娘、妹子和我。
3

。。   2007…05…11 02:30

为啥我没饿死?这就是我最不爱给人说我的家事的原因。还在食堂打汤的时候,不管拌汤清呢稠呢,不管是麸皮汤还是谷衣汤,都是我娘抱个陶土罐子去打汤。她不叫姐姐们去打,怕她们路上偷着喝。打来了汤娘给我们分汤,我的碗里汤总是稠一些,妹妹的汤也稠一些,三个姐姐的汤清得多。

我没饿死的第二个原因,是我娘给我吃独食。我记得清清楚楚的,现在谈起来就像昨天发生的事情那么显豁:那是二姐三姐死后,就是公共食堂关门后的日子里。那些日子,我娘、大姐、我和妹子天天吃草根,喝谷衣汤,我觉得马上我就要饿死了,和我二姐三姐一样要撇到山沟里去,因为我的肚子里装的都是草根、谷衣,大便秘结,肚子胀得要死。好几次,我娘把我放在炕沿上拿筷子给我掏。掏得我流血不止,痛得死去活来。但就在这时候,发生了一件这样的事:一天夜里,我娘把我摇醒,往我的嘴里喂了一口莜麦炒面。第一次我娘把炒面塞进我嘴里的时候,我惊呆了。我惊奇莜麦炒面的香味,就像从来没吃过那么香的食物,比肉都香。我还惊奇我娘从哪里弄来了炒面。当时我想问一声,但我娘把被子一拉把我的头捂住了,没容我说话。过了一会儿我把炒面用唾沫浸湿咽下去了,我娘又把被子拉开了,又往我的嘴里喂了一口,又把我的头捂上了。过一会儿又喂了一口。

以后,每到半夜里我娘都给我两三口炒面,不给我姐和我妹子。

我那时想,这是我娘偏心我。

我大姐的死,不是在家里。是我们家的一个邻居给我大姐说了个男人,会宁县的,一个放羊的孤老汉,五十几了。孤老汉来我家接我大姐的时候,牵着个驴。当时说好的是给二十斤糜子就接走。我大姐也同意了。可是那天那老汉来接的时候,我大姐不愿走。那老汉老得一塌糊涂,还是个瘸子。我大姐在家里哭,说,娘,我不愿跟他。我娘也哭,但我娘骂她:你不去家里就没这二十斤糜子,你弟弟你妹子就得饿死。我大姐就骑上那个老汉牵来的毛驴走了。可是,第二天早晨,那个老汉跑到我家来了,和我娘吵仗来了,要把二十斤糜子要回去。说是他牵着驴走到华家岭,我大姐跳了崖了。是我娘和我大姐合计好了坑他二十斤糜子的。我娘当然没给他糜子,我娘说他没把牲口牵好,把我大姐绊死了!

我大姐死的那一年十六岁。

靠着我大姐的命换来的二十斤糜子,我娘、我妹子和我过了一段时间,我妹子也死掉了。我妹子的死,我记得是1960年的正月,过年的时候。天冷得很。那时我娘每天都去沟洼里拾地软儿,把我和妹子放在家里。我妹子那时已经饿昏了,饿晕了,走在平路上都绊跟头;遇上一棵草,腿迈不过去,要绕着走。她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就是绊倒磕碰下的。绊着流出来的鼻血在嘴唇上结着血痂。我娘拾地软儿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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