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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他来说都是童年时闪烁着的梦。虽然一些东西会随着岁月而沉淀,但另一些东西,却愈发清晰。
他不是个走钢索的人,他是战士。但他的心里也希望自己有一天可以渐渐走向人们目光的中央,成为令人赞叹的对象。尽管他也曾见过一个走钢索的人从钢索上跌落。那是个年老的人,他在人们的惊呼中掉下钢索,摔断了一条腿。
其实每个走钢索的人,只要一直走下去,总会有从高处跌落的一天。也许经验越多的人,摔下来会摔得更惨。他们都知道这一点,但这并不能阻止他们一次又一次踏上钢索。摇摇曳曳,前路茫茫。
二十年的韬光养晦,然后这场战争给了他机会。他站在人群之中,一袭白衣,脸上带着似是而非的哀伤。他的嘴角仍有一丝笑,那样坚定而温和的微笑。
葬礼之后,孙权脸上带着渐渐褪去的哀伤走过他身边,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
听说子明白衣渡江之计,是出自你?他问道。
陆逊缓缓点头,然后他们相视而笑。孙权的笑容如同月下的河,无限平静,却仿佛随时可以掀起叵测的风浪。他知道这一点,但他不能也不愿意回头。
他又想起了走钢索的人。一步一步,摇摇晃晃。但这是他的命运。一场兵不血刃的战争已经尘埃落定,而一个一步一步走上国家祭坛的人的悲剧,缓缓揭幕。
兵不血刃 下
(四)
赤兔懒懒地卧在马厩,面前摆着一束新鲜的带着露水的草。初冬的阳光斜斜地漏进马厩照在它身上,但它不再觉得生机盎然,它只是觉得慵懒。
有脚步声由远而近。不用抬头,它也知道又是那个男人,那个叫做马忠的男人。他面带忧色接近它,手中提着一束刚从外面采来的鲜草。他把马厩中本来很新鲜的草扔掉,再把新摘来的草伸到它的鼻子底下。他担忧地、温柔地看着它,把手放在它低垂的头上。
赤兔没有动。它没有像从前那样被主人抚摸时高兴地昂起头舔主人的手,也没有厌恶地将头移开。它只是继续闭着眼,垂着头,仿佛对身外的世界完全没有了感觉。它想,就这样吧。
它其实还能跑,它的肌肉仍然强健,它不算年轻的身体依然无懈可击。但是它的灵魂已经倦了,它战斗的心,随着那两个神话一般的主人,随着那场兵不血刃的战争,渐渐去了。
其实它早就该离开了。在它第一个真正的主人,吕布的头被高悬在白门楼上时,它想它的生命就该到此为止了。可后来它看见了关羽,那个有着高大沉实的身躯的男人身上有着和吕布同样的一种死亡般的气息。他的超凡吸引了它,它又开始跟着他驰骋疆场,从一个神话,到另一个神话。
它本以为它会和着这样一个神一般的男人一起,创造了足够多的神话后,在宁静的家园相依为命、让剩下的生命从彼此的身体里渐渐褪去。那本来是个很好的结果,但他们没有那样的幸运。一场兵不血刃的战争,结束了一切。
马忠温柔而担忧地看着它,这是他的马,他不知道它是怎么了。但他想让它好好吃点东西,带它出去晒晒太阳,它就会好起来的。也许只是这冬天太冷了。但冬天始终会过去,春天会到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赤兔始终没有再睁开眼。
一生的时光像水一般缓缓从脑海中掠过。它不知道它是睡着还是醒着,有时候他能听到战马的嘶声,闻到空气中的血的味道。有时候它能看见宁静的院落,它年迈的主人在阳光中替他仔细地梳着毛。它不再愿意睁眼,因为眼前的世界已经面目全非。
马忠一直蹲在赤兔面前,看着它低垂的头,始终紧闭的眼。他很想知道,他的马在做怎样的梦。他只是不知道,他的马并非死于平静,而是死于战争;他也不曾想到,在赤兔停止呼吸前那一刻,眼前反反复复闪过的画面里,没有他。
(五)
赤兔始终想着麦城的关羽。他像在一夜之间迅速老去。深秋的霜似是染上了他的须发,他缩在血迹斑斑的战袍中,在麦城破败的街角处,围着一堆火在烤。
城四周的天边都有隐隐的红,那是那些围兵的火把,将天也染成了深紫色。城里破败的街道中,已经看不到几个活人。仅有的几个兵也无力地缩成一团,看着那些将要死去的战马。一旦有战马倒下,他们便蜂拥向前,来不及烹饪,便生咬着战马的肉,血顺着他们嘴角滴下来,淌入土地。
关羽不时地看着城门,他浑浊的眼中似还有点什么在闪动。每当城外有马匹奔过,他便会站起来看看。有时他会仿似自言自语地说道,怎么救兵还没来。
时间一点一点流去,关羽的背佝偻的越来越深,亮着的火堆,渐渐褪色。
终于在一个深夜,矫健的马蹄声打碎了等待。关羽急切地站起来终于又坐下,来的人是说客诸葛瑾,不是他要等的人。
诸葛瑾缓缓走到关羽面前,一字一句地说着劝降的话。他看着眼前这个曾经那么不可一世如今却衰老得可怕的将军,心头不知是得意,还是怜悯。
关羽大手一挥,断然打断了诸葛瑾的说辞。他说你回去吧,我不会降的。但他没有发怒,他想他是累了。
诸葛瑾没有放弃,他缓缓直起身子,说道:
君侯何必固执?吴主本不是嗜杀的人。你为吴侯效力,两家可齐心共同抗曹。你看自渡江以来,每道城门都是守将出降,并无滥杀一人,并无妄取一物。这本是一场兵不血刃的战争,何必弄得你死我活?
关羽笑了,他毫无节制的笑声在这冷清的夜里显得愈发绝望。他笑了足足有一刻钟,然后他说:
赢了就是活着,输了就死了。是战争就会死人,何来兵不血刃之说?
诸葛瑾骑着他健康的马慢慢出了麦城。关羽站起身来,仔细轼干净了他的刀,用手拍了拍赤兔的头,翻身上马。
他纵身向着麦城的西北角驶去。剩下不到三百人紧紧地跟着他。这支即将死去的队伍,拉着沉重的脚步,走在异乡的土地。作为一场兵不血刃战斗的终结。
(六)
颠沛流离,老兵李甲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乡。这和他预期回家的时间并无相差太多,但他的心情,已是截然不同。
站在魂系梦牵的村口,他深深吸了口气。他不知道是该快乐还是该感伤,他终于回来了。但只是一夜之差,他丢失了他里应有的骄傲和光荣,现在站在家乡的村口的,不再是一个顺利退伍的老兵,而是一个得到敌人施舍了性命,灰溜溜地被放回来的降将。
但无论如何他还活着,能活着和家人团圆,便是他剩下的唯一希望。有希望总是好的。这样想着,他向家的方向,迈开了步子。
可惜宁静的小村并非与世隔绝。战争爆发以及烽火台陷落的消息传入小村,他的妻来不及等待他的更多消息,便匆匆带着他的儿,以及以为他死去的悲伤离开了。
站在空荡荡的屋门口,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现在,他彻底是个失败的人了。从战场上败退,失去了家人,他不知道他还能去哪里。
村尾有家新开的小酒馆,摸着兜里所剩无几的碎银,他踏进了酒馆的大门。他叫了很多酒,一个人闷闷地喝着。周围都是些年轻的人,他们陌生的面容让他心安。
他不知道他喝了多少。他只知道他一直坐到酒家打烊。老板劝他离去。他只是埋头继续喝。老板说那你开间客房吧,他说不,我是有家的;老板说那你走吧,他说不,我没有地方可去。
年轻气盛的老板生气了,伸手想拽他离去。顿时满腔的落寞换成找到发泄处的愤怒。他跳起来,拿起一个空酒罐对着老板说你懂什么,我在这里的时候还没你呢?我跟着关将军打了二十年仗你知不知道?浔阳江畔的烽火台陷落的第二天我就能退伍你知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四周的人一下子都站起来了。目光中包含轻蔑。那样的目光像刀子,狠狠刺进他的心。他想也许他应该逃走,离开这里,去找他的家人,这样有天他们还能重聚。但此刻他什么都不愿想,他只愿意继续醉下去,忘记这充满失败的生命。
第二天早上,小酒馆照常开门,迎来了最早的客人。健壮的酒馆老板站在柜台后,轻蔑地想起昨晚那个被他杀死的人。那是一个无耻的降将,他给本村带来了耻辱,还企图向他挑衅。
现在他的血迹已被擦去,酒馆依旧窗明几净,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早晨的小村渗满了阳光,清晨的风清澈而温柔。在花瓣静静飘落的树下,三三两两无所事事的食客就着家乡的小酒,讨论着结束了的那场兵不血刃的战争,恬淡地走过。
蜀相
(一)
整个成都都在传诵他年轻时的英姿。但我见到他时,他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