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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饷佥事黄铉、中书舍人陈爊及其子举人陈伯允、监饷知县吴道正、江都县丞王志端、训导李自明,以及礼贤馆候选知县何临期、胡知瑾等皆殉城死。
死于东门的兵部右侍郎卫胤文自高杰死后,曾上疏请罢设江北督师,受到马士英青睐,得为总督。早在扬州势急时,他曾一度随乱兵出走,后复回到城中襄助史可法守城。曾与督相心存芥蒂的他,现在又与他和衷于共,并力协守。
庶吉士吴尔埙,浙江崇德人。崇祯十六年进士,授庶吉士。曾降李自成农民军,后南下从军以自赎。父吴之屏为福建督学。友人祝渊将南归,吴尔埙断一指交于他道:“兄此次返浙,请转告家严家慈,尽出家财饷军。小弟他日不归,可以此指为葬。”祝渊含泪答应。吴尔埙交待后事,便一心投入扬州城守中。城破时,与卫胤文先后投水而死。
死于小东门的前兵部左侍郎张伯鲸城破被执,拒不投降,清兵凶狠地用刀砍他,他抽空夺佩刀自刎而死。其妻韩氏、媳郝氏也都随他殉难。他标下游击龚尧臣被俘,也不屈遇害。
江都知县周志畏为浙江鄞县人。以少年高中两榜,莅事江都,可谓青春得意。谁知却因与高营将士不和,受到窘辱,愤而自请解职。史可法只得命故梓潼知县罗伏龙来代。两人交接三日,适逢清军围城,周志畏不肯独离扬州。史可法于是命他与罗伏龙一同防守小东门。城破同死,家口无一幸免。
死于钞关的卢渭,字经才,南直隶长洲人。曾在去年史可法离京出外督师时,率诸生伏阙上书劝阻。至此年刚充岁贡,不肯受职,而来扬州投史可法。史可法将他留在礼贤馆,与归昭等二十人量才拟授通判、推官、知县等职。至此监守钞关,城破投河而死。
此外诸生高孝缵、王士琇、王缵、王绩、王续以及宋祥远夫妇,韩默及妻萧氏、子韩彦超,汪应坤,张映发,刘庆远,王廷佩及弟王廷瑜、王廷琏,史大相,史大儒,金飚,吕家齐,饶余,汪自盘等,还有武生戴之藩,医士陈天拔,画士陆榆,义勇张有德,市民冯应昌,舟子徐某等等,都自尽。
清军入城,共有七十余家妇女投井上吊死,其中甚至不乏一门三烈、一门二烈的。卓焕之妻钱氏等七妇女在破城前一同跳入宅后池中死难;孙道升兄弟一门十女或自缢、或投井,尽皆殉节……等等,一时不可胜数。
扬州知府任民育闻城已破,身穿俳袍坐在府衙大堂上。
清兵杀入,见他庄严端坐,怒发冲冠,便纷纷叫嚣着命他投降。
任民育厉声斥骂,于是被杀,血渍在础石上。
清兵犹不解恨,将其尸体斫碎。合家男妇全部投井而死。
扬人闻之,尽皆泪下。据说先此一日,巨星陨于府署,枥马皆惊。
任民育是山东济宁人。善骑射,是个文武全才的人。天启间中乡举,真定巡抚徐标举荐他为赞画,理屯事。真定失陷后南下,弘光帝授他为亳州知州。因能力出众,被提拔为扬州知府,是史可法得力助手之一。至此城破,未能幸免于难。
扬州围急,史可法屡疏请援。马士英延延挨挨,到最后不得不命太监卢九德、总督王永吉等赴援扬州,而此时离城破已三天了。王永吉后来降清为大理寺卿。
多铎恨城内军民顽强,下令不分男女老少,一律搜着便杀。一时只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百姓呼号震天,惨声重重。
连杀五日,几乎将个城中军民杀得一个不剩,这才下令封刀。然后传发《谕南京等处文武官员人等》道:
昨大兵至维扬,城内官员军民婴城固守。予痛惜民命,不忍加兵,先将祸福谆谆晓谕,迟延数日,官员终于抗命。然后攻城屠戮,妻子为俘。是岂予之本怀,盖不得已而行之。嗣后大兵到处,官员军民抗拒不降,维扬可鉴。
八
史德威再次回到扬州时,已离城破十二天了。
接连下了几天的大雨,天终于又连放几天晴了。道路上的积尸原先经过积雨的暴浸,死者的皮肤乌青浮肿,如同蒙了鼓。血肉成皮内溃烂,秽臭逼人。现又再经日间毒辣辣的太阳炙烤,气味更加难闻。河水皆呈黑色的,上面布满了苍蝇蚊子。
这几天寺院里的和尚开始焚化尸体。但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连日忙碌,只清理了其中的一小部分。尚未清扫的东门一带更是尸堆如山,在惨淡的月色下分外恐怖。
远处街上灯火明灭,犹如鬼火。万籁俱寂,静无一人。风呼啸着,恍如周围尸体们在凄厉地惨叫。站在这里,简直像处于阴曹地府。
在战争中见惯了生生死死的史德威,此时也不禁有些毛骨悚然。他手持着火把,一个一个地辨认着,生恐错过每一具尸体。但若想在这早已腐烂的尸山中寻找遗,何异于大海捞针?
他失望了,终于停下了这徒劳的工作。
正当他想离开扬州时,他突然想起先前为防万一,曾将史公留给家人的三封遗书藏在段老六家里。
一想起此事,他的眼前就晃出段老六那张胖胖的、憨厚的脸庞。眼前出现了这么一种图景:善于烹饪的嫂子端来了一盘盘热气腾腾的菜肴,段老六兴冲冲地捧出了窖藏的好酒,笑呵呵的他刚刚落座不一会,顽皮的段家独子根儿就攀到了他的膝盖上,嘴里哼哼着要吃鱼,要吃肉。于是在段老六的嗔怪声中,他其乐陶陶地将孩子抱在膝盖上,然后夹起一块鱼肉送到根儿的嘴里。一会儿,房间里就传出了爽朗的笑声,接着便是“喝,喝”的劝酒声……老六海量,能数斗不乱,与他可谓将逢对手,相为伯仲。
段老六是一位晋商,侨寓扬州贩盐为生。因为是同乡,史德威与他平时往来密切,便以兄弟相称。这位老乡是他所引以自豪的,他靠着勤劳和聪明,不但养活了一家人,还时常慷慨解囊,接济流落扬州的同乡,因此成为山西老乡无形中的领袖。他还是一位孝子。自幼丧父的他,靠着母亲含辛茹苦拉扯成人。发迹后他便将年逾七旬的老母接到扬州享福,一家人过得其乐融融。
对于段氏大宅,史德威一向是熟悉的。他持着火把,轻轻地走在静寂无人的小巷里,拐几个弯,便到了段宅门外。
当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推开虚掩的大门时,他想:段大哥是北方人,非本地士民,谅应无事。他清楚前几日屠城的事,但他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
院子内一切静悄悄,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那种心理在他的心头更加强烈了,他甚至开始默默祈祷上苍:愿好人一生平安。
段老六,多好的一家八口呵!这活生生的人儿怎么会死?
然而,他刚推开客厅的门时,便觉一阵恶臭扑鼻而来。
他陡然一惊,这种心理好久未曾体验过了,记得他冲杀驰聘在千军万马中时,他面对清军的屠刀时,他都不曾有过……
他举起火把拼命地四处搜寻着,搜寻着……突然,脚上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几乎打了个趔趄,他吓得跳了起来,凑上前去仔细一看:这不是老六家的仆人邓三吗?他瞪着惊恐的双眼,扭曲的变形的面庞上有一条长长的刀痕,直达颈部,直挺挺地横在那里。
史德威不知何故,松了一口气,然后又将心提到了嗓门上。
他继续往里走,当他推开第二道门时,在火光的照明下,一具更恐怖的尸体呈现在他的面前:那不是老六家的丫鬟秋菊吗?但见她赤身裸体地躺在门边地上,浑身是血,手里持着一把剪刀,正对着喉咙,而喉咙上有一个伤口,血已经凝固了,呈黑色。
她才十五岁呵!他闭上眼睛,不敢再看了,赶快绕过尸体,跑入内室。
“段大哥!”他急急地叫。不见人答应,周围只是一片静寂。
“老六!老六!”他歇斯底里地吼叫,周围只有墙壁的回声。
看来这里什么人也没有,只有他一个人一把火,然后便是周围阴森森黑洞洞的一切。
当他怀着几近绝望的心情进入卧室时,这才惊见:段老六静静地扒在地上。身上中了一枪,透过胸膛,旁边躺着他的另一个仆人段富——他被人从背后砍了一刀。
他站起来举起火把看了看,这才发现,上方天花板塌了一块。
看来,段老六和段富可能躲匿在天花板,让清兵用枪戳中摔下,段老六当场摔在地上被枪刺死;而段富爬起来想逃,却逃不过清兵的大刀。
本就渺茫的希望落了空,史德威却怎么也哭不出来。他嘶着声连滚带爬出来,急急找了把铁锹,奋力在院子内掘了一个坑。然后又跑进来,不顾尸体上发出的腐臭味,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