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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维不死心,上前劝道:“天下事尚可为。请抽调五千士卒给老夫,分守各营,以抗北兵东下。”
王之仁望着张国维,良久,忽然流泪道:“你我两人心血,今日尽付诸东流。坏天下大事者,不是他人,实为方荆国呵。清师数十万屯北岸,倏然而渡,孤军何以迎敌?之仁有船,可以入海。公兵无船,当速自为计。”
张国维见说,知其意难回,只好整顿部卒,回头赶往绍兴追扈鲁王监国。
这天夜里,月明如水,照耀钱塘江南岸。万籁俱寂,大地在皎洁的月光下恍如披上一层轻纱。清风拂爽,明军营地上的旗幡随风飘动。
图赖先遣数十清骑渡江,不逢一兵一卒。他在后方闻报大喜过望,便亲自督统大队人马长驱直下。
二十九日,清军东西两路大军会合,直向江南扑来。
三
方国安拔营而遁后,并没有马上南下投奔唐王,而是进入在绍兴称死守。合城士民闻清军渡江不多,似可以并力击退,也不十分惊慌。陈盟还劝鲁王监国作亲征六诏,飞递江上。
待张国维赶回,鲁王这才知道浙河诸营兵溃之事,大吃一惊,忙宣召阁臣陈函辉、柯夏卿、谢三宾、陈盟、宋之普、田仰等商议对策。
诸阁臣中,张国维、陈函辉是大忠臣,柯夏卿、宋之普是扈跸旧臣,陈盟、田仰是前朝元老,唯有谢三宾是靠着银子往上爬的,对于鲁王他是心不在焉。诸臣有的主张死守绍兴决一死战,有的主张南迁台州图谋反攻,还有的则主张航海暂避其锋。谢三宾早存降意,但不便说出口,于是也赞同南迁之策。
定议已毕,诸臣告退。鲁王独自徘徊,长吁短叹。
他当初接受群臣拥戴监国,本拟重兴大明江山,成就一代英主。此举史有前例,如光武中兴、晋室南迁、康王南渡,尤其南宋遗事。但是不料今非昔比,不独满洲铁骑剽悍远胜当年的金兵,明朝文武虽不乏精忠报国之辈,但文韬武略远逊当年的张刘韩岳①。
他也曾屈降监国之尊,与诸臣谈笑歌酒,共享快乐。也曾礼贤下士,终日不倦。也曾优容大度,从容面对待有功将士的跋扈专横……一切都已做过,但一切都是徒劳。
眼下唯一令他担心的,便是元妃张氏和宫嫔周氏:她们一个体弱多病,一个身怀六甲,这叫他如何丢舍得下呢?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哭出声来。
满朝文武,何人可负倚托?
突然,他想起了一个人——保定伯毛有伦。
此人忠勇过人,又谨慎细心,向来为他所倚重。请他护送宫眷,最好不过了。
于是他高声叫道:“来人。”
太监客凤仪跑了进来道:“监国爷,有何吩咐?”
“快快去请保定伯入宫,孤找他有要事。”
客凤仪答应一声,转身而去。
不多时,保定伯毛有伦入宫见驾:“保定伯毛有伦,叩见监国殿下千岁千千岁。”
鲁王一见毛有伦,如落水之人抓住一根稻草一般,忙站了起来道:“毛爱卿,快快请坐。”一面将毛有伦硬是按在椅子上坐下。
毛有伦莫明其妙,被他按在椅上颇有些不知所措。
突然,鲁王朝着他跪了下来,纳头便拜。
毛有伦大吃一惊,一下子跳了起来,大叫道:“殿下,使不得啊使不得……”
鲁王哪里肯听,只顾磕头。慌得毛有伦急急跪了下来,嘴里叫道:“殿下……”
突然,一颗眼泪从鲁王的眼里掉了下来。
毛有伦慌了手脚:“殿下,有何吩咐尽管说出。为臣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鲁王道:“毛爱卿,孤有一事相求。”
毛有伦忙道:“殿下请先起来,先起来。毛有伦纵然上刀山下火海,拼了这条命也要替殿下去做……”
鲁王听得此言,这才缓缓站了起来。然而尚未开口,却已是泪流满脸:“清兵渡江,绍兴危在旦夕,孤欲南奔台州,只是|……”
“只是什么?殿下。”
“只是,王妃、世子及宫眷,孤放心不下。”
“殿下只管吩咐。需要用到毛有伦的,臣誓死尽力,请殿下放心。”
“那好,孤就放心了”,鲁王这才开口道,“孤素知你忠义,特命你扈送爱妃、世子及宫眷先行从海路去台州,孤由陆路出发。万一孤有不测……”
“殿下……”
“万一孤有不测,你可奉孤手诏,立世子监国,重振旗鼓,兴复大明”,鲁王言罢,返回御案,速写手诏一封,递与毛有伦。
“殿下……”毛有伦接过手诏,泣不成声。
“去吧。”鲁王退回御座前,颓然坐下,有气无力地挥手道。
“臣遵旨,臣即刻回去准备。”毛有伦跪叩罢,站起来擦擦眼泪,退了出去。
鲁王回到后宫,元妃张氏迎了上来,问道:“监国爷,事情怎么样了?”
“唉,”鲁王叹了一声道:“孤已定南迁之策,但恐你和周妃,一个体弱多病,一个怀有身孕。适才命保定伯毛有伦扈送你等由海路南下,但恐你等……”
“殿下不必担心,妃身自有主张。”张妃跪下告道。
“唉,”鲁王无语。他此刻心乱如麻,哪里想到追问张妃的主张是什么?
张妃又拜了几拜,起身而去。
顷刻,忽听外面有瓷器摔碎的声音,随着传来宫女哭叫声:“王妃娘娘,王妃娘娘……”
鲁王猛然有一种不祥之感,慌忙跑了出去。但见张妃倒在一名宫女的怀里,颈部满是鲜血,几片瓷盘散落在地,手里还攥着一片。
“爱妃,爱妃,你何苦做这等傻事?”鲁王发疯了似地扑上前去,抱住张妃摇晃着,一面转脸大叫:“快,快,传御医。”
“没有用了,殿下,”张妃摇头苦笑道:“此去路遥。妾身休弱多病,岂经得起路途困顿。倘有不测,反成其辱。”
鲁王哭道:“不会的,爱妃,不会的……”
“监国爷,”张妃断断续续地说道:“此去路途遥远,勿以妾故为王累……”
言罢,将头一歪,不再言语。待御医赶到,已是香消玉殒。只将个鲁王哭得死去活来。
这天晚上,毛有伦护送世子、周氏和宫眷先行出宫而去。
鲁王则先哭辞享庙,准备率诸臣动身。正好方国安遣将士来迎,他便在仓促中离开绍兴。绍兴军民万余焚香遮道号呼追送,一路好不凄惨。
毛有伦奉诏扈护宫眷,改道蛟关以便入海。不料叛将张国柱见形势不好,便率部在中途劫持宫眷。毛有伦寡不敌众,挥刀自杀。
不久,张国柱献监国宫眷降清。宫嫔周氏自刎于杭州,所生遗孤子后来被明遗民申毅抚养,不知所终。
四
鲁王出走后,会稽知县殳香初时还组织兵民,准备闭门死守。老百姓却因他爱民如子,恐他力寡遇害,争着将他拥出城,匿居山边。
城内还有些书生奔走疾呼,力倡死守。督师兵部尚书余煌登城叹道:“临江数万之众,犹不能当一战。现在竟然要以老弱守,这是聚肉而已。”
传令大张朱示,尽开九门,放兵民出走。
然后,自已赋绝命诗,正衣冠投水。被一舟人救起,得以不死。
六月初一,清军占领绍兴。因为城门不闭,兵不血刃。
绍兴城破,清浙江巡按御史王应昌劝南明礼部尚书王思任降。王思任闭门大书“不降”,弃家入秦望山,构亭凤林祖墓旁。到了这年九月,绝食七日,连呼三声“高皇帝”而死。
余煌赴水遇救后,数日后又带着仆人来到府城东郭门外渡东桥。他命仆人以绳子系在他身上,嘱咐道:“待我气绝,即移尸上岸。”
仆人不忍主人死,早早地收了绳,又不死。
余煌被拉上岸后,喘息稍定,开眼叹道:“忠臣难做!”
言罢,再以朝服袖石,跳入桥下深水处自溺而死。
萧山株墅人翁逊原与陈潜夫、熊汝霖共事。闻诸营兵溃,不由扼腕叹息。便请陈潜夫再视江边,沿江上下,疾走数百里,所见壁垒皆空。
他便对陈潜夫道:“国尚可为吗?南北沦陷,不意又及江东!惶惶今欲归于何处?我将以钱塘江潮荡我胸中郁愤,请先辞去!”于是跳入钱塘江而死。
陈潜夫痛哭而回,赶往绍兴追随鲁王监国不得。便到小赭村,对其妻孟氏道:“勉之!吾为忠臣,你为节烈妇!”孟氏道:“这也是妾志。”于是栉发易衣服,共拜祖父像,再拜父母,连同妻妾孟氏到村旁孟家桥赏月。
乡人闻陈潜夫将自杀殉国,观者数千。两夫人联臂先投入河。陈潜夫和两岸人拱揖而别后,也入水而死,时年仅三十七岁。
兵部职方司主事、会稽人高岱和儿子庠生高朗都准备殉难。高岱绝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