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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我后面,不会有事的。”
班长牛豪拍着吴俊的肩说道,把脚放在了战壕壁的踏脚上,跳到了战壕外面。
吴俊在心里最后祈祷了一遍:“天上天下诸位神仙菩萨佛陀保佑,我吴俊能够全身而退,日后可以为家里还清土地债款出一份力。”
他跳出了战壕,身边都是熟悉的面孔,他看见了牛豪的背影,紧跟着跑了过去。
前面是牛豪的背影,还有堡垒胸墙上的大洞,浓烈的烟火在堡垒顶上摇曳着。
“不会有事的。”
吴俊默念着这几个字,握紧了步枪向前冲。
前面是牛豪的背影,那个背影瞬间被一道闪光托起,腰部以下分解成几块向天空飞散,上身则带着张开的手臂在空中回转了一圈,滚落在无数禁卫军士兵的白绑腿边。
吴俊默默地看着牛豪的半个身体越来越接近自己的白绑腿,抬起腿,跨过了牛豪那睁大的眼睛。
“地雷……”
吴俊的意识里如流星般划过这个扎眼的词,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径直冲过了被炸平的堡垒护沟,攀上了堡垒胸墙被炸开的缺口,与堡垒中凌乱的瓦砾与残缺的死尸和打了个照面。
据说坚不可摧的堡垒内一片狼籍,断裂的砖石和水泥上喷溅着破碎的骨肉和内脏,火炮枪支的零件散落一地,踩上去咔啷作响,橘红的火焰从好几处地方喷射出来,到处弥漫着呛人的烟气。
浓烟扑面而来,吴俊忍不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不会有事的。”
吴俊念叨着,擦了一下鼻子,又随同战友们向前跃进。
绕过一个塌陷的机枪掩体时,他感觉脚上踩到了一个软绵绵的物体,同时尚未复原的听觉感受到了似乎是人类惨叫的声音。
他往脚下一看,原来是个受伤的俄国士兵,自己的脚正好踏在对方流血的肚皮上。
吴俊冷漠着注视着那个伤兵,注意到自己的白绑腿已经被那伤兵溅起的鲜血染红了,眉头一拧,反手将上了刺刀的步枪向下一转,把刺刀深深地扎入了对方胸口。
拔出刺刀,鲜红鲜红的血,从血槽里一波波滑落,牛豪那在空中飞转的半个身体骤然跳入了吴俊的眼睑。
“不会有事的!”
吴俊摇晃着步枪嘶吼着,记忆的映像如玻璃般粉碎了,前方,废墟,瓦砾,尸体。不,还有一个蠕动的人体,似乎是被毒烟呛住了,双手卡着喉咙,舌头吐在外面,像毛虫一样趴在地上扭来弯去。吴俊兴奋地冲上去,一脚踢在那人脸上,然后连续在他胸口和脖子上刺了五刀。
正要刺第六刀时,连长铁群冲到吴俊面前,扭曲着脸向他吼着什么,吴俊只是对他呆呆一笑,拔出刺刀跑开了。
吴俊跑得很快,转眼间就冲到了全连最前头,他的排长李晴觉得他兴奋过头了,追上去,一把扯住他,对他吼叫起来,他却毫无反应。
李晴扇了他一巴掌。
吴俊摸着脸,睁圆了眼睛,梦呓般吐出几个字:“我……中弹了?”
“你疯了!”
李晴叫道,顺手把他的头按低下来。
“敌人的增援部队上来了,你还埋头冲,什么都没看见一样,想死是吧!跟我来,掩护一下机枪组。”
每个禁卫步兵排都配备了一个机枪组,配备一挺一八九九式7点92毫米轻型机枪,由50发金属弹鼓供弹,是步兵排的支柱性火力来源。
现在,七连三排的机枪组已经把机枪架在了一片突起的瓦砾堆上,向跳跃着接近己方部队的俄军步兵猛烈扫射,俄军步枪手则借着堡垒废墟的掩护企图迂回接近并消灭华军机枪手。
吴俊跟着李晴,借着瓦砾和尸体的掩护,摸爬到了本排机枪组的旁边。
“注意盯住左边那一小片墙,我刚刚看到有两个人钻到了墙后面。”
李晴指点着五六十码外的一堵残墙给吴俊看。
吴俊把步枪架在了一块碎砖头上,瞄向残墙,几秒钟后看到墙体右侧冒出一点黄军服的颜色,立即瞄准击发,稍顷,一个俄国士兵的身体滚落到了墙体外。
吴俊刚把枪栓拉上,另一个俄国兵手上举着一个冒烟的圆锥形物体跳了出来,向机枪阵地猛冲过来,吴俊连忙掉转枪头射击,子弹却在俄国兵的身后打出了一小撮烟尘。
“来不及了!”
吴俊在心里叫道,下意识地跳起来,单手抓住步枪的中间部分,枪刺对着俄国兵跑进的前方,把步枪当成标枪一般投了出去,在他卧倒之前,看到枪刺插中了那个疯狂俄国兵的腰间。
“成功了?”
吴俊抱着头想道,爆炸声传来,他看到几码外的两个机枪手安然无恙,松了一口气。
“干得好!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招!”
李排长跳过来,兴奋地夸赞他,他探起头,看到三四十码外躺了一堆呈放射性扩散的肉块,中间夹杂着几条类似步枪零件的物体。
“排长,我的步枪毁了。”
吴俊说,一枝步枪立即递到了他面前,持枪的却是连长铁群上尉。
“小伙子,干得绝了,不过这才刚开始,准备好,我们要冲过去了!”
铁群说着,拍了拍他的脖子,举起手中飘着红穗带的左轮枪,向左右高呼:“七连的弟兄们!冲过去了!帝国万岁!禁卫军,前进!”
随同着铁群的喊叫,连部的号手吹响了激昂的冲锋号,“帝国万岁”的呼声如涟漪般迅速扩散开来,不止是七连,作为禁一团前锋的二营四个连同时发起了冲锋,战士们挺着闪亮的白刃飞快地跳过几十码的断壁残墙,与俄军增援部队杀成了一团。
几分钟后,禁一团的第二梯队,三营的四个连从堡垒南侧加入了战斗,各连和营的迫击炮组也架设好迫击炮向源源不断赶来的俄军增援部队轰击,很快,禁一团的最后一个营梯队和团属炮兵相继冲上了堡垒,一场混战后,俄军被逐出堡垒。
当禁一旅旅长“千头斩”许魂上校亲率本旅第二梯队出现在A堡垒的废墟上时,禁一团已经完全占据了A堡垒,官兵们正忙着灭火、清除爆炸物、重新构筑掩体,当然,遍布堡垒瓦砾中的双方官兵尸体也需要花费不少力气来清理。
伤亡近三分之一的三营七连奉命撤下休整,后继战斗将由旅第二、第三梯队来进行,对吴俊来说,战斗告一段落了。
“没事,我还活着。”
吴俊想着,把血迹斑斑的刺刀从步枪上取了下来,用手帕擦干净,装进了皮套里。
连长铁群从后面拍着他的脖颈:“一兵吴俊,今天干得不错嘛,杀了几个?”
“没数。”
吴俊说,忽然听到空中传来低低的呼啸声。
“卧倒!”
吴俊感觉自己背上被人推了一把,便重重地倒在地上,吃了满嘴的灰尘,耳膜里随即剧烈地轰鸣起来,也许一秒,也许两秒以后,他失去了知觉。
当他醒过来时,已经身处战地包扎所的绿色帐篷中,躺在薄薄的军用床垫上。
“醒了?”
一个穿着红大褂的医护兵问他,吴俊揉了揉眼,这才看清楚红大褂原来是染透了鲜血的白大褂。
“头痛吗?”
“是……头很重……”
吴俊把眼珠往上抬了抬,看到自己额头上的绷带。
“你算幸运了,没什么严重的外伤,最多有点脑震荡,听说在你旁边那个军官被弹片打穿了脑壳,脑浆都飞了出来……”
“是……军官吗?姓什么?”
“不清楚,好象是个上尉吧,某个连的连长来着。”
医护兵说着,把一杯水放在吴俊床头。
“手脚能动吗?还有哪里痛?”
“肩膀痛……感觉很累……”
“你等等,我去叫医官给你看看。”
医护兵说道,疲惫地离开了。
吴俊看着头顶的绿帆布斜面,嘴角抽动着,像是要哭,最后却扭曲着嘴角微笑出来。
“太好了,我还活着啊,爹……”
吴俊闭上眼睛,帐篷外远远传来阵阵急促的炮声,远远地,离他越来越远,但不会一直远离下去。他已经选定了道路,他无法后退,他只是想在回到那个生死难卜的地方之前,稍微安静地喘息一下。
天空渐渐由阴霾到阴暗,当纯粹的黑暗降临时,海兰泡周围枪炮声渐渐稀疏了下来。
晚餐之前,禁卫野战军司令官梁天河上将得意地在后方指挥所的宽大餐厅里举着酒杯走来走去,大声夸赞手下的高级军官。
“左翼的禁一师干得很好,A堡垒已经完全落入我军之手了,很好,很好,明天还要努力,要把炮台线拿下来,一口气攻到城墙下面……”
“右翼的四师也不错,C堡垒已经拿下来了,但是周围还有一些附属掩体没有清理干净,要趁今夜组织夜袭,把那些小杂碎解决掉……”
“中央虽然不是主攻方向,但B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