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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瞬间还无法相信这一切真的发生了。而暂时未死的人们则被这突如其来的惨变惊呆了。
暴行在延伸,市民们的血将整个原野浸泡起来,汩汩流淌着,诉说着凄厉惨绝的哀歌。如果说无力抵抗的老幼妇孺们只能坐以待毙,那么终于从震惊中苏醒过来的壮年们的表现就较为令人不解了。因为他们至被斩尽杀绝之前也没有任何有效的反击。人们如同柔顺的羔羊般任凭别人夺去生命,许多人在头颅落地的刹那之前,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情竟然是跪下来向天空祈祷、礼拜。
在一位年长的伊玛目带领下,市民们开始高声颂读《古兰经》:
——凡属城镇,余于末日前辄欲全毁之,或予以严谴。此皆载诸元典……(20)
那声音很快便将刀枪穿破肉体的杂音完全压了下去。他们的行动将这头颅与残肢横飞的修罗屠场变成了一座巨大的礼拜堂。全城的人从未如今日一般镇定的迎接死亡,也未如今日这般聚在一处向真主衷心倾诉着他们的敬爱之心。包括那些平日里为非作歹的不法之徒,也很快地重拾起抛弃已久的信仰,向身边的人们宣告着自己终于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重皈正教。
颂经之声,震动四野,响彻八表,贯穿了整个荒野的昼与夜。直至天空扯起黑色面纱的时候,才渐趋低沉,终于无闻……
没有人可以精确统计出这场屠杀的死亡人数,人们只是知道:在此后连续半个月内,来自周边山地之中野兽们将这里占据。它们大摇大摆得盘踞在死者们的身上,毫无顾忌地大开丧宴。食物之多,以至于——狮、狼相安而共同嚼食;鹰、隼无争以同进餐。诗人因此而悲鸣:
吃吧,撕裂吧,鬣狗啊,
享受那具无人收的尸体吧。
当蒙古军离开这座业已空无一人的鬼城前,那座为全城人带来灾祸的土墙已被彻底夷平,露出巴里黑孑然一身的孤影,宛如一位饱经蹂躏后,又被剥去全部衣衫,最终弃置荒野的不幸少女,无力地躺倒在地,奄奄一息。
不知是否因为亲眼目睹那惨绝人寰的一幕而饱受刺激,耶律留哥的病情在几天后突然加重,连续高烧不退,不久便撒手西归了。对于这位忠诚的藩臣,当成吉思汗回师蒙古时,又赋予其身后以极大的哀荣,以奖励他在对金复仇之战中的重要贡献,并重赏了他那颇有贤德的续弦(21)。
对敌人,哪怕是潜在的敌人都要对其无情打击、永除后患;对忠诚的部下和盟友则挚诚相待、慷慨仁慈。这就是成吉思汗从他那充满困苦与艰危的前半生中所总结出来的经验。父亲也速该临终前所留下的那句“苍狼爪下是不留活口的”遗言至今犹在耳畔回荡不绝,指导着他终生的行动与决择。
1221年春天的杀戮使这座呼罗珊名城元气大伤,但其生机却并未因此而断决。当蒙古军主力南移后,那些事先闻风逃入深山的幸存者们才大着胆子返回,准备重建新生。可惜,他们完全想错了。不久之后,蒙古军又再度杀回,如同农人播种时的二度深犁般再次屠城。即便是这样,人类那顽强的生机依旧没有因此而断绝。一年后,废墟上复起的炊烟昭示着城市的重生。也许巴里黑是整个不幸的呼罗珊之中最为不幸的诅咒之地,那些奇迹般生还的人们还未来得及享受可贵的平静时,这里就成为了蒙古军与札阑丁所领导的反抗势力之间反复交战之地。残酷而持久的拉锯战终于将巴里黑的生机连根拔起,以至于此地在此后的几百年中也无法恢复一丝生机,最终化为一片荒原。
“土地死亡了。”
后世之人为巴里黑的惨剧发出如是之悲叹。然而,这仅仅是这场人类历史上最为锥心涕血的大悲剧的序幕而已。在扫荡了整个巴里黑地区之后,成吉思汗将征服呼罗珊全境的任务交给了幼子拖雷。他想看看,这已显现出苍狼之姿的青年将领在脱离自己的影子后,究竟有着怎样锋锐的爪和尖利的牙。
成吉思汗将自己的大营驻扎在塔里寒(22),静候征服了玉龙杰赤的三位儿子率军前来会师。然而,当这支得胜之师还未来到之前,两个令他震怒非常的消息已经先一步传入他的耳中。
…
(1)阿必思衮(ābaskūn),也就是今天的里海。参阅米诺尔斯基《霍杜德》,386页。
(2)俾路斯忽(Fīrūzkūh),讷萨惿则作“兀思兔纳完德”(Ustūnāvand),与俾路斯忽一样,它也是德马文德地区(Damāvand,伊朗德黑兰周边地区,以德马文德山脉命名的地区,现在是著名的石油产地)的著名城堡。
(3)八剌黑(Baraq)杀死皮儿沙之事,参阅《志费尼书》,第二部,二十三节,第471—473页。
(4)见《志费尼书》,第二卷,第二十三节,第474页。
(5)剌里赞(Lārijān),今伊朗阿谋儿县(āmul)境内,距德黑兰约50英里。
(6)亦剌勒(īlāl),在杜干达(Du…Danga)镇,提津(Tījīn)河源。
(7)祃桚答而的气候受到普遍的唾骂。它极其反复无常,并非天然地分为旱季和雨季,冬天和夏天:某年它会一气下一个月的雨,翌年的同一个月又可能非常干旱。尽管没有基兰那样潮湿,它也应认为属于湿润气候,因为全年中没有一天,百姓们能够指望到干燥的天气。(摘自拉比诺,《祃桚答而和阿斯特拉巴德》,第9页)
(8)朱思扎尼认为,她是钦察汗的女儿。纳萨惿则认为她出身于也灭克(Yemek)之分支伯岳吾(Baya‘ut)。伯希和先生在其所译之法文版《圣武亲征录》中言及,关于早期也灭克、康里及钦察诸部之间的关系是“中亚史上最不清楚的问题之一”。关于蒙古诸部之中也有伯岳吾一族,马迦特在其著作《库蛮源考》之中认为也灭克伯岳吾可能来自蒙古伯岳吾的分支。故而本书采此一说而用之。
(9)小秃儿罕所嫁之人,名叫撒里合。依思马因(Salih Isma‘il),此人在1259年至1263年间统治着毛夕里(Mosul)地区。
(10)额儿担(Ardahn),牙忽惕将此地指为德马文德山脉与祃桚答而之间的群山之中,距剌夷三日路程的一座坚固堡垒。讷萨惿则认为摩诃末最终的埋骨之地是在伊思法杭(Isfahān)。因为在札阑丁从印度返回后,曾经写信给他在祃桚答而的姑母,要求她在伊思法杭的正式陵寝未完工前,暂时照顾着将棺材转运至额儿担堡。而着手起草这封信的人正是讷萨惿本人。最后,灵柩被窝阔台焚化亦来自他的记述。诚然,在蒙古习俗之中,火化是平常之事,然而在伊斯兰教义之中却是决不允许的。对此,讷萨惿深表痛恨。然而,这只不过是因风俗相左而引发的又一误会使然。
(11)那黑沙不(Nakhshab),今乌兹别克斯坦境内的卡儿施(Karshi)。
(12)古代的呼罗珊地区比今天的伊朗呼罗珊省的面积要大上许多。包括今天土库曼斯坦南部和阿富汗西部。
(13)菲尔道西(Firdausī),(纪元937年—1021年),波斯著名诗人。主要作品为长篇史诗《列王记》,记载了波斯史上上迄纪元前3200年,下至纪元651年阿拉伯人入侵萨珊朝为止近4000年之中前后五十余位著名帝王的事迹。共十万余行,历三十余年创作而成。热情讴歌了辉煌灿烂的波斯历史和文化,对波斯语的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14)徒思(Tūs),遗址在今麦什特(Meshed)以北数英里。
(15)阿尔。加扎利(&;Atilde;l… Ghazzālī,纪元1058—1111年),出生于波斯呼罗珊地区的著名的伊斯兰教义学家、哲学家、法学家、教育家、神秘主义者。全名为艾布。哈米德。穆罕默德。伊本。穆罕默德。图西。安萨里(Abū abū Hāmid Muhammad ibn Muhammed at…Tūsi &;Atilde;l… Ghazzālī),拉丁名为阿尔加惹尔(Al…gāzel)。倾其毕生钻研艾什尔里教义学、新柏拉图哲学、伊斯玛仪派观点和苏非神秘主义,以寻求通过内在直觉而认知真理之路。据传,他的著述共有400余部,今存70余部,具为伊斯兰教义之权威经典,因而在穆斯林界有宗教复兴者和伊斯兰教权威的声誉,被誉为重建伊斯兰教的圣哲。
(16)帕斯卡(Blaise Pascal, 1623—1662),法国哲学家、物理学家、数学家。
(17)莪默。珈亚谟(Omār Khyyam,?—1123),其意为“造天幕的人亚伯拉罕的儿子莪默”。波斯-塔吉克著名诗人,据说也是数学家和天文学家,参与过回历的制订。有抒情诗集《鲁拜集》传世。20世纪20年代被郭沫若先生翻译成中文介绍到中国。
鲁拜(Rob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