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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着急,不要着急。会抓住他的,在巴儿忽真!”
铁木真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告诫诸将。
…
(1)忽阑(qoulan)在蒙语中指野马、野驴(hé;mione)。
(2)些描述在南宋赵珙著《蒙鞑备录》、《北京俄国传教会教士著作集》(Trudy)以及美国人哈罗德。拉姆所著《成吉思汗》中均有描述。有人据此以为其非蒙古血统,而属突厥…雅利安人种,实误。因为即使是铁木真确为蔑儿乞惕后裔,而蔑儿乞惕亦属蒙古之远亲,同为阿尔泰语系后裔。尤其可笑者为某些日本作者将其归入流亡在外的日本贵族源义经,更属无稽之谈。当铁木真称蒙古汗时,源义经尚居于奥陆藤源泰衡处,当年方遭出卖而自尽的。
第四十四章 忽阑的决心
忽阑和父亲几乎是在铁木真与脱黑脱阿开战的同一时间内踏上向西的路的。他们猜测着蒙古军此时应该还停留在乃蛮人的领地中进行着他们的征服,东部草原应该不会发生战事。万没料到,他们迎头就遭遇了蔑儿乞惕人的败兵以及紧追其后的蒙古军。还没等父女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就被纷乱的人潮所冲散。所幸者,忽阑出门时为了安全,换上的男装,那身蔑儿乞惕的打扮使得前面的败兵们没有对她做什么,甚至还有人冲她嚷:
“小兄弟,快跑吧!蒙古人追上来了,被他们抓住就没命了!”
忽阑虚应着点了点头,却不知是该随他们逃开还是迎上前去。按道理,作为和平使者此刻迎上前去原是正理,不过当此兵荒马乱之际,也很难说不会被对方不分青红皂白地杀死。正想之间,逃在前面的蔑儿乞惕人发出了惊恐得叫声:
“前面也有蒙古军,左右都有,我们被包围了!”
顺着这声音,忽阑四下张望,果然见那三个方面尘头大起,蒙古军旗的影子业已遥遥在望中。她内心轻叹着,这下想跑也跑不掉了。这时,她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一簇长长的青草丛,心下一动,当即翻身下马,三步并做两步跑过去,钻了进去。草丛的面积不大,确因她身形瘦小,却也正好能够掩住。透过草丛的缝隙,她睁大了双眼向外窥伺着动静,希望能发现父亲的身影。但是她只看到四合而来的蒙古骑兵的坐骑趟起的黄尘将天幕都遮蔽住了,眼前一片雾朦朦得,耳中只是不断得传来喊杀与惊叫,惨呼与哀号,悲鸣与呻吟。倏然间,一名看年纪不过十几岁的蔑儿乞惕少年浑身是血,跌跌撞撞,连滚事爬得从晕黄尘雾中向自己藏身的方向跑过来。立时,在背后的黄雾中又出现了一名同样全身浴血,面目被屠杀染上狰狞血色的蒙古军官,但见他催动战马,只几步便赶至少年背后,口中发出语焉不详的尖利呼啸,手中的马刀划起一道炫目的青蓝色闪电,直击少年的后颈。
忽阑的眼前倏然绽开了一朵血花,这一刻,时间仿佛凝滞的河流般停顿了下来,连同她的心跳血流都同时凝固了起来。这是她十九年的生命历程中,首次见到人类之间的彼此残杀,这一幕将使她终身难忘。条件反射般的,她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呼。声音虽不大,却被那蒙古军官听得真切。
“什么人,给我出来!”
蒙古军官扬刀厉声喝问道。
眼见行藏泄漏,忽阑的心沉了下来。不过,她并不慌张。事到如今,她已没有慌张的余地了。
“在这里!”
忽阑挺身站起,面对滴血的屠刀,面色凛然。
“过来!”
军官喝道。
忽阑没有犹豫,迈着沉着的脚步,不徐不缓得行至军官马前。军官上下打量她片刻,忽然手中刀光闪动,一股寒风疾扑忽阑。忽阑轻轻阖上了双目,静静得等候死亡的降临。这一刻,她的头脑中一片清明,那远处犹自未息的厮杀之声、人间萦绕心怀的万事都与她不再有任何关系。
寒风自头顶掠过,却没有伤她一根汗毛,被斩落于地的只是她头顶的毡帽。刀风带起了她的一头秀发,飘飘扬扬一阵后,便柔顺得落回她的肩头。
“果然是个蔑儿乞惕的雌儿,老子今天运气不错。”
蒙古军官为自己的发现满意得笑了。他探出有力的臂膀,就要将忽阑掠上马背。眼见他的手便要碰到那娇柔的腰肢时,忽阑的一双秀目倏然睁开,两道蕴含嗔怒的森严目光直逼那军官,令他心中微凛,一双手就此滞在半空,竟是不敢再向前一寸。
“我是兀洼思蔑儿乞惕族长答亦儿兀孙之女忽阑,要见你们的铁木真汗。你带我去!”
忽阑清清朗朗得说道,语气中带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命令意味。
“大汗不见女人,除非是给他做床上肉垫的女人。”
蒙古军官神情略有些恍忽,但语气中依旧带着征服者的狂气。
“你叫什么名字?”
忽阑逼问道。那表情仿佛她才是一切事物的主导者。
“纳牙阿。”
军官不由自主得回答着,心中纳闷自己明明掌控绝对的力量,却要接受对方的逼问,居然还回答得很顺当。
“带我去见你们的大汗,他会因此而奖励你的。”
“真的?你那么肯定?”
“当然。你将他最爱的可贺敦带给他,他怎能不赏赐于你?”
“小丫头,你挺会说笑话啊。”
“是不是笑话,见过大汗自有分晓。”
“好,那我就信你一次。不过要是大汗不要你,你可就是我的床上肉垫啦。”
“一言为定!这赌我打了!”
“哈哈,这大概是我这一辈子最轻松的赌博呢!”
纳牙阿仰天大笑起来。
※※※ ※※※ ※※※
寒风吹过,纳牙阿浑身打了个冷战。眼前是草原,背后是灯火通明的大营。紧紧困缚双臂的绳子告诉他,他真的不该和那个叫忽阑的蔑儿乞惕女子打什么赌。
“真是输得莫名其妙啊。”
他苦笑着想。真不知道自己当时中了什么邪,居然听信了她,如今却落得一个被判处死刑的下场。铁木真那一双凌厉的眼神和饱含怒气的话语不时闪过他的脑海与耳畔。
“兵荒马乱,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三天之久,居然还敢说什么毫无私情。况我早有军令,凡得女子财帛一律上缴,再依军功分配,你居然隐匿此女达三日之久。欺瞒第一,违令第二,还敢巧言令色,该当何罪?箭筒士,给我将他推出去斩首。”
铁木真对纳牙阿的辩解全然无视,凛然宣布对他执行死刑。
“那个女人真是个害人精啊。”
正苦笑间,背后传来断喝声:
“到地方了,跪下领死吧。”
纳牙阿沉默得跪倒在地,闭上了双眼。
※※※ ※※※ ※※※
宫帐内,铁木真严厉得逼视着忽阑,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娇滴滴得女子居然敢对着自己发出愤怒道指责:
“你们这些男人,除了杀男人、奸女人外,还有什么本事?几乎每个蒙古人都想奸淫我,你们都是不要脸的禽兽!”
自从称汗以来,铁木真还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当面痛斥过。即使是当年那个极端敌视自己的桑昆,也不曾如此,何况是一个女人呢?然则,她的话却也并非没有道理,每一次战争过后,到处都会充斥着奸淫掳掠,杀人放火。这样一个无拳无勇的女子置身于如此环境之中,等待她的将是何种命运,是不言而喻的。唯其如此,铁木真就愈发坚信忽阑是在撒谎,为遮掩自己失身而撒谎。她的身子本来是作为一件求和的礼物,一件理当献给自己的礼物,却被别人抢先偷偷享用了,而最可疑者莫过于那个被自己判决了死刑的纳牙阿。遭到一个被征服民族的女子的冷遇,这对铁木真而言是破天荒头一遭,单从这一点而言就足以令他怒不可遏。更有甚者,她居然在遭到别人的强暴后却将一腔怒气发泄到自己的头上,堂堂的蒙古汗,草原的主人,却要代人受过,遭到一顿没头没脑的辱骂。
“你这个该死的女人!等我处死那个纳牙阿之后,就轮到你了!接下来,所有碰过你的家伙都要被揪出,然后统统处死!”
铁木真的声音里有着惊人的狂暴之意。众将惊讶的发现,一向深沉稳重的可汗居然一反常态,性情大变。这种突如其来的雷霆之怒令他们的面色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此时,整个帐幕内唯一没有任何动摇的惟有忽阑一人。她依旧维持着冷利的神情,眼只射出面对纳牙阿之时同样的泠泠青光。
“我的身子是青白的!还有纳牙阿,他是无罪的,如果没有他的三天保护,我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你可以随意毁灭一条生命,但不能随意毁谤一个无缺的人格!”
“你胡说什么?蔑儿乞惕的贱人!天下所有的女人都一样,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