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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搴心情混杂地点了点头。安妮修女便开口回忆起这段42年前的陈年往事。
第29章 东西情缘
北京 1899年（清光绪 二十五年）
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诡谲气氛，迷漫充斥在十九与二十世纪交替的北京城。这个中国的千年古都，正处在内外交逼，新旧相迫的冲突年代，一切的误解及冲突，都在为下一个更大的风暴铺设着导火线，一股新的风暴正在逐渐酝酿，随时要爆发开来。
近些年来，中国对外战事接连失利，天朝子民以往那份骄傲，早已经被那些外来客糟蹋的不复存在。洋人们仗着船坚炮利，不断地在中国开埠租地，迫使得中国官民对这些外来征服者既恨且怕，愤怒而沮丧的矛盾心态更是与日俱增。大多数中国百姓，对于这些一再打扰他们平静生活的傲慢侵入者，既感到愤愤不平却又无可奈何，仇外的种子在各地宛如野火般四处蔓延。
另一方面，紫禁城内的掌权者，对于这些外来干涉者更是怨怼丛生，特别是在光荆实巯蛩侵粮呶奚稀⑷ㄍ薇鹊那装职郑褥筇粽绞О芎螅ㄎ煨缯�1898年），更是到了极点。这些洋人无视于这位实际掌握中国最高权力的女人，屡屡藐视她的权威，更是严重触犯了中国最高统治权力的禁忌。
尽管多数的洋人，都受到法令的特别保护；但是，北京城的胡同暗巷，对于一个落单在外的洋人，仍然随时充满着潜在的致命危机。因此每一位初来乍到北京的外交人员，事先都会受到口头告诫，希望他们少在这些危险的地方逗留出没。
只是，并不是每一位外交官，都是这样地循规蹈矩。至少，对于眼前这位独自坐在北京茶馆里的年轻美国外交官，这些警告显然都是多余。这名大胆的年轻人英文名字叫Dave J。 Champion，他入境随俗地给自己取了个中国名字叫「大千」，意喻自己喜欢探索这个大千世界。年纪轻、胆识高，时常带给大千一些预料之外的麻烦，却也屡屡依赖他的智慧及运气解决他的困扰。
大千身材中等，高约一米七五，生着一双浓眉大眼，充满书卷气息。这个身高在一般的西方人当中，一点也不出色，但却颇为符合他目前出使地区（中国）的状况；当他混身在北京的胡同中，他的身高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多异样的眼光。大千来自美国东岸，是康乃狄克州、新海芬（New Haven， CT）的教育世家，父母亲都是常春藤名校的教授，不过他却对学术研究及教职没有太大的兴趣。他最大的兴趣，便是探索世界，这也是他选择成为职业外交官的主因；既可满足他周游列国的宿愿，又可追寻探索他眼中的大千世界。
大千会不辞千里来到地球另一端的中国，有着一个像小说般的传奇故事。在他九年级的时候，图书馆的老馆长，也是他父母亲的好友，山姆先生听了他的伟大志愿后，随手找了一本马可波罗游记（II Milione）给他，开玩笑地告诉大千，如果他对于当哥伦布（Christopher Columbus 1451–1506年）第二没有兴趣的话，或许可以考虑成为另一个马可波罗（Marco Polo， 1254…1324年）。当时，老山姆先生一句无心的玩笑话，却影响了这位年轻小伙子的未来。大千在那时便下定决心，有一天一定要造访马可波罗笔下的东方神秘大国，和曾经一度贵为世界之都，繁华的“大都城”。
大千后来果然得偿宿愿，奉派来到了中国。只是这时的中国，早已经改国号叫「大清帝国」，而「大都城」也成了今天的北京城。虽然北京城现今有些繁华落尽，风华不再，与马可波罗游记下那个世界之都有些差距，但对大千而言，北京城依然是处处瑰宝。
就拿这小小茶馆来说吧，和新英格兰的茶屋，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茶馆里头现今正表演着京韵大鼓，简简单单的伴奏、半说半唱的韵白，有时浑厚、有时婉转的唱腔，再加上优美的曲文、典雅的段子，对于大千而言，无一不是充满了异国风情的神秘感。
但是，这一切都比不上看台上那正在表演的东方女子来得吸引人。娇小纤细的身材（大约一米六的身高），搭着一双单眼皮灵活的眼珠子，秀气的脸颊薄施脂粉，格外地清新自然，她叫小菁。小菁这份清清淡淡的中国美感，大大有别于大千以前观念中那些浓妆艶抹的西方仕女。这份看似清楚，却又带些距离的美感，便是让大千一有空闲，便往这茶馆里钻的主要原因。
每回大千上茶馆，总是身着中式服装出入，行事尽量低调，避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大千通常坐在离看台有一小段距离的桌子上，隔着一些距离欣赏小菁姑娘的演奏，刻意避开一个洋人可能引发的注目及麻烦。
接近看台中央的几个好位子，也早被固定包下来了。这位长期包租的客人，好像也不是个泛泛之辈，听说是肃亲王府的贝勒，他似乎也有着和大千相同的理由，几乎天天来这儿报到。
一个多月来，大千几乎天天跑茶楼，这天的曲目是「大西厢」。小菁姑娘的演出落幕之后，大千终于决定跨过层层人群，走向后台；但是事情并未如大千预期的那般顺利，就在后台前几步，被人拦了下来。
「这位先生，这后台是不能进去的。」一名伙计拦住了大千的去路。
「我可以和小菁姑娘说几句话吗？」
那伙计直摇头。
「小菁姑娘不见外人。」一个声音从大千的背后传来。
大千随即转身，见是贝勒爷的一名随从：「怎么，你是小菁姑娘的经纪人？要不，是她主子，还是她是你们家的丫环？否则…凭什么要见她的人，必须先经过你同意？」
那人虽不懂什么是经纪人，但也大概了解大千的意思。
「小菁姑娘是我们肃亲王府的贵客，受我们照料，避免闲杂人等的打扰。」
大千一听对方充满挑衅的口气，不甘示弱地回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打扰她？」
「你这洋小子还真不识相！」那人仗着王府的势力，狐假虎威大声吆喝着。
大千哪会被这奴才的声势吓着，也拉开了嗓子：「怎么…肃亲王府的包衣奴才，这么没教养？」
那人听了大千的话，面子更是挂不住，便比手划脚起来，打算动粗。其它的随从们，也在旁帮着吆喝。
对方虽然人多势众，大千毫不畏惧：「怎么？你们是打算以多欺少？」
「还不退下！少在这里丢人现眼。」这时奴才们的主子，贝勒爷终于忍不住了。
只见贝勒爷从上到下，将大千打探了一回。他看得出来，大千虽然打扮低调，但是从谈吐气度看来，绝对不只是个单纯喝茶听书的闲人。其实他也早已经注意到了大千，一个老泡茶馆的洋人，总没那么简单。特别是他听到了肃亲王府几个字时，那付从容不迫、无所畏惧的表情，极有可能是位驻京的领事人员。贝勒知道这事的轻重，心中暗自盘算着，有道是「百姓怕官，官怕洋人」。他不由得小心谨慎了几分，免得把事情搞大了不好收拾。
贝勒思索了一会，接着开口：「我是肃亲王府的贝勒。小菁姑娘待会受邀去王府表演，恐怕没有时间和你见面。如果你喜欢听她的表演，何不一起上咱王府去？」
贝勒口头上虽然来得礼貌，但是口气上却冷淡的很。大千一听便了解对方的用意，是要他知难而退。
大千心想，自己一个人独自外出，使馆里头没人知道，万一回去晚了，总是不太好。况且入夜之后，一个洋人独自在北京街头落单，在这个时候，也不像是个明智的决定。再则，对方是个贝勒，好歹也是个皇室贵族，就算是要拒绝，也不能冒失地让对方失了体面。这是中国人最在乎的，特别是这些当官做老爷的皇亲国戚。
正在踌躇间，贝勒又道：「你觉得如何，这位先生？…忘了问你的大名了。」
「我叫大千，是美国使馆的秘书。我想事前既没有约定，也不便冒然打扰贵府的雅兴。再则，我一个外国使馆人员，这个时候私下拜访贵王府，传出去总是不太好，不是吗？」
「是的……是不太好。哈！哈！」贝勒没想到大千的应对竟是如此的敏锐，只得大笑解嘲。
大千转头顾盼间，正巧从门帘夹缝中，隐约看见小菁姑娘从后方离去。
「我也该回使馆了，贝勒爷！改日再到府上拜访。」
「幸会。那我也不留你了，你慢走。」
大千随即离开了茶馆。
贝勒从大千脸上的表情看得出来，他可不是个轻易放弃目标的人，心中立即有了进一步的盘算。
第30章 望穿秋水
北京 1899年（清光绪 二十五年）
一个星期过去了，大千又来到这茶馆，尽管依然是高朋满坐，但是演唱京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