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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点,浑蛋,我们赶快离开这里,让炮兵来解决这些该死的支那人。”匍匐在土沟后面的其他日军纷纷高声喊着。
田中隆吉的身躯此时显得愈发沉重,那名日军短短十几米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的。这时一个树桩新发的枝丫挂住了田中隆吉身上的背包,那名日军怎么拽也拽不动。他匍匐着身子检查了一下,背包整个被枝丫挂住了,他从步枪上解下刺刀想要把枝丫割断。
当,一声枪响……
整个空气仿佛都被这声枪响凝固住了,日军士兵在听到枪声的同时都将身子埋在土沟里面。
准星后面的丁三慢慢地退出弹壳,咔吧一声重新顶上一发子弹,然后将枪托抵上肩膀,腮帮子紧紧贴住枪托。丁三冷静得如同一块石头一样,三百多米远的泥地上,刚才一小片黄色刚刚露出来,就被他一枪击穿了。
“小三,你带着机枪赶快撤吧,鬼子待会儿肯定要用迫击炮炸这个地方。”
“班长,我不走,要走也要带你一起走。”尽管几天前李雄明刚刚被提拔为排长,按规矩丁三应该叫李雄明长官,但丁三叫他班长叫顺了,改不了口。
“你他娘的真是个傻蛋,再这么耗下去咱们一个也别想走,你以为我稀罕你啊,我是心疼这挺机枪,多好的枪啊,让鬼子炸了犯不上。”李雄明右肩被子弹贯穿了,肺叶里也进了血,此时鲜血已经大口大口地从嘴角向外冒。
“班长,我刚到队伍的时候,你跟我说,打仗的时候,最靠得住的就是手里的枪和边上的兄弟。你别说了,你是我的兄弟,我就是要把你活着带回去。”丁三眯着眼睛一边警惕地瞄准,一边平静地说。
“操,我他娘的糊弄你呢,谁他妈跟你是兄弟,你也配当我的兄弟,脑子让熊瞎子拍过了。我问你,既然是兄弟,那天你干吗用枪瞄着我?”
丁三沉默着,因为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操,赶紧带着机枪给我滚蛋,别给老子装好人。”
“班长,你知道我拿枪瞄着你,那你干吗把我后面的鬼子打死了,当时没朝我搂火?”
“你知道个屁,我是没打住你,打飞了,瞎猫打着死耗子把鬼子打死了。那个鬼子也是傻,往老子枪口上撞。”李雄明大口吐着血。
“班长,你在骗我,你会打不中?我的枪法就是你教出来的。”
“妈的,你违抗老子命令是不是?”李雄明此时失血过多,已经快要休克了,他命令自己一定要在晕过去之前让丁三撤走,这么好的兄弟,陪着自己白白死了,不值得啊。
兄弟情深(2)
“班长,你别说话,说什么也没啥用,我今天就是要把你带回去。”
“我操,你他妈的跟我牛是不是?我问你,那天你是不是想朝我打冷枪。你干吗要打我啊?”
“班长,那天我确实想放冷枪打你,要杀要剐等你回到阵地上再说。”
“妈的,我就想不明白,老子怎么得罪你了,好好的要打老子冷枪。老子一直把你当亲弟弟待,啥本事都教你。水,给我点水。”
丁三眼睛并不离开标尺,从身后摸出水葫芦递给李雄明。这个葫芦还是李雄明早上从炊事班里抢的,他说放冷枪的时候不能带太多铁器,一是反光,二是有声。所以两人都没背缴获的日军水壶。
“班长,那次是我想不开,你老打我,每次都往死里打,我以为你存心欺负我。”
“小三,你知道吗,好钢都是砸出来的,好刀都是打出来的,我那么打你是觉得你是块材料。你有朝一日,肯定能成个人物,记得这话是我说的,到时候,你当了大官,每年记得给我烧点纸。”
当,一声枪响,一个刚刚探出头的日军钢盔被打飞了,子弹的力量带着钢盔带子差点把他脖子扯断。他大口喘着气,脖子下面很快泛起一道勒痕。
而此时刚才拖着田中隆吉的那名日军躺在地上已经挣扎了五六分钟,前后胸流出的血将泥土染得乌黑乌黑,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沓子纸,上面满是鲜血:“厚东君,这是我给未婚妻凉子的信,信上面有地址,请你帮忙寄给她,拜托了,如果你见到凉子的话,代我转告她,不是我不喜欢她,而是我的母亲不喜欢她的嘴。我是长子,必须听母亲的。如果你见到凉子,拜托你务必转告。”
“浑蛋,我不会帮你寄信,你会活着回日本的,我们都会活着回日本的。”
厚东笃一郎揉了揉脖子,然后慢慢从土沟另一头向上爬。他低姿匍匐着快速爬到田中隆吉的边上,而手里举着信的那人此时已经在大口吐着气。
“浑蛋,我答应你,我会转告凉子,你是爱她的,浑蛋,振作一点。”
“烟,厚东君,我想抽根烟。”
厚东笃一郎从口袋里掏出烟,当他把烟卷在自己嘴里点燃,正要塞到那人嘴里的时候,发现他的瞳孔已经放大了,而呼吸也完全停止。厚东笃一郎哽咽着把满是血的信塞到自己口袋里。
他抹了抹自己的眼泪,然后解开田中隆吉的背包,把田中隆吉往后拖。
当……弹丸从丁三的毛瑟步枪中飞射出来,然后高速撞击上厚东笃一郎的额头。
丁三努力地睁大了眼睛,眼眶里面憋着眼泪,他尽量不让眼泪流下来影响视线。而他的身子底下此时已经一片湿漉漉的,李雄明的血流得越来越多,丁三就好像趴在一个小水坑上面。这时李雄明因为失血太多已经休克了,丁三咬着牙,他不相信自己的长官今天会死在这里。那一次又一次的恶仗,每次李雄明都像个战神一般,他相信李雄明是打不死的。
而此时的丁三更多的是愧疚,李雄明一直将他当做自己的兄弟一般,尽管五大三粗的李雄明并不知道怎样带兵更好,但在丁三看来,自己恰恰就是被李雄明以粗暴的方法带出的。而在几天前,自己还想过开冷枪打死自己的长官,但就在那个白驹过隙的瞬间,李雄明面对自己准备打冷枪的枪口,却开枪打死了即将用刺刀扎穿自己的鬼子,把生的希望留给了自己。
无论如何他也要把李雄明活着带回去,无论如何也要把自己的兄弟救活。
三名日军猛地同时站了起来,其中一个跑到田中隆吉身边,抓住他的胳膊飞快地向后拖。另两个日军举着枪一起朝刚才枪口火光闪过的地方开火。
兄弟情深(3)
子弹嗖嗖地擦着丁三的脑袋飞了过去,丁三瞄准了那个拖动田中隆吉的鬼子开了一枪。这枪贴着他的大腿打了过去,腿部的皮肉被掀起了一大块。腿部中枪的鬼子一头倒在地上,他一边挣扎着把田中隆吉向后面拖,一边高声地喊着:“浑蛋,因为你已经死了两个人了,浑蛋,在新兵营地的时候你不是经常打我们吗,现在为什么不打了,你以为你偷偷给我饭团我就会接受你的恩情吗?浑蛋,我要你活着回到日本,我们是一个步兵组作战的战友,我要你活着,振作起来,田中君。”
丁三被两支三八枪压制得抬不起头来,他抖抖脑袋上的土,然后朝着土沟上沿的火光开枪。这三名日军并不恋战,一个人断后朝丁三这边继续射击,另一个背上重伤的田中隆吉飞快撤退。而腿部中弹的日军一边低姿匍匐,一边也朝丁三这边开枪。
双方对射了十几发子弹之后,鬼子已经利用地形的遮蔽完全脱离出丁三的射程之外。丁三将沉重的机枪用绑腿拴住背在背上,然后把毛瑟步枪拆掉枪栓后扔到了一边。他两只手抓住李雄明的腋下,吃力地拖着李雄明一米一米地向自己的主阵地上撤。
远处鬼子的炮位上观察到丁三,几门迫击炮朝丁三这边轰击。从主阵地上,几个兄弟也从长城上面的工事里面跑出来,不顾炮弹轰击帮着抬李雄明。
看着李雄明嘴角向外吐血,看着李雄明身前身后全是血,此时的丁三再也忍不住了,他一边号啕大哭,一边声嘶力竭地喊着:“长官,你不能死啊,长官,以后你打我,我再也不生气了,长官,你别死啊。李大哥,大哥,你别装熊啊。兄弟,我的兄弟啊……”
迫击炮不断在他们身前身后炸起土块,气浪夹着弹片横飞。丁三踉踉跄跄地抬着李雄明的肩膀和其他兄弟一起向后边撤。李雄明的军服全被血浸透了,鲜血多得甚至可以从军服上拧出来。
等回到阵地上,大家都被李雄明的伤势牵挂着。团里的医疗所简单进行了止血,狄爱国让团里的大车拉着李雄明和另外四名伤员到后方医院去。
大车在路上跑得飞快,丁三从李雄明腰上摘下了缴获的南部十四手枪,仅仅几天前,这支手枪还救过丁三的命。丁三一路上只要遇到有人挡路就对天鸣枪,他像个疯子一般,用枪指着中央军一个司机的脑袋,让他开着卡车把团里的伤员火速拉到密云县医院。
在县医院,半个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