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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实在是太想见到张学良将军了!刚刚安排好住处,就迫不及待地请先期到达的朋友——吉林省图书馆馆长金恩辉先生带我们去希尔顿大酒店,看看张将军住的地方。在我们的想象中,张将军与赵四小姐在夏威夷住的地方一定是相当排场的。出我们所料的是,他们二人只是在希尔顿大酒店十五层包租了一室一厅的套间。因此.张将军会见来访的客人只能安排在酒店大厅。我们一行来到希尔顿酒店15H门外,真想叩开大门,紧紧握住张学良将军的双手,大声说一句“您好啊!张将军。”但是,当我们想到室内两位老人的情景,又只好驻步室外,痴然地望着门上写的房间号15H,一种难以言述的情潮又打心底涌起……不知何故,我久思不解的问号又打心底泛起:
“张学良将军与赵四小姐为什么要定居在这里呢?……”
我们一行怀着苍然的心情告别了希尔顿大酒店。接着,我们又驱车赶到了中华基督教会拜访程嘉禾牧师:
“5月31日为张将军举行的生日感恩会没有变化吧?”
“没有,没有。”年过七十的程牧师慈祥他说罢又告诉我们:大陆、台湾、美国三地有关人士听说要为张将军举行生日感恩会,都要求前来为张将军祝寿,赵四小姐出于健康的考虑,一直没有答应。
到这时我们才知道:那位告之在5月16日来夏威夷拜见张学良将军,并答应帮我们引见采访张将军的朋友,至今还滞留在美国本土。同时我们还获悉:早已安抵旧金山、洛杉矾等地的辽宁、吉林、东北大学前来为张将军祝寿的代表,也正在各自的驻地翘首盼等成行的消息,当我们听程嘉禾牧师说还有一批台湾、美国的政坛要人、知名学者也想赶来夏威夷为张将军祝寿之后,我的一位同行的朋友说道:
“如果两岸三地的代表一道庆祝张将军的九十八华诞,那可是一件很有历史意义的事啊!”
“我正在努力。”程牧师似很有信心地说。
“您能给我们谈谈张将军夫妇为什么要定居夏威夷吗?”我禁不住问道、
“可以,可以。”
据程牧师说,张学良将军夫妇定居夏威夷有两个原因:一是张将军的五弟张学森在一家航空公司任职,住在风光宜人的夏威夷。因此.张将军每次赴美探亲访友的往返途中都要在此地休息。一次,他曾向五弟学森表示了很喜欢夏威夷的气候,有意在此定居的想法;二是出于宗教的原因,他一见我们这座夏威夷第一华人基督教教堂就深深地爱上了它。接着,程牧师指着教堂建筑十分骄傲地说:全世界的基督教堂都是一种风格,那就是典型的欧洲中世纪并具有凝重的宗教风格的建筑;但是,唯有我们这座中华基督教会的教堂是个例外,它具有我们浓郁的中国建筑风格。到这时,我才注意到:这座教堂的样子很像中国南方的祠堂,就说建在教堂大门右方的三层塔形,也很像是佛教中的“浮屠”的样子。接着,程牧师又说道:
“我们这座教堂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1894年,孙中山先生在这里创建了兴中会,并告诫在夏威夷的华人教友:一定不要忘了中华文化;事有凑巧,也可能是基督的意思,一百年后,也就是1994年,张将军夫妇又来到了夏威夷,并决定在这座教堂祈祷。”
啊,我长思不解的疑问总算有了满意的答案:一百年前,孙中山先生在这里创建了兴中会;一百年后,张学良将军又决定在这座教堂中做祈祷。虽说他早已皈依基督教,但他从来没有忘记要他树立“天下为公”思想的革命先驱孙中山先生!
为了弄清暮年的张学良将军的心路历程,我驱车赶到珍珠港参观。当我听见美国海军吹奏的那单调而又悲凉的军号声,我似乎又看到了被日本飞机炸沉的一艘艘战舰,还有那数以千万计的长眠海底的冤魂。也就是在这时,我下意识地发出了这样的自问:一直背着“不抵抗将军”骂名的张学良凭窗远眺珍珠港,他将会做何感想呢?他永远不会忘记日本关东军发动的“九一八”,也一定会记得日本偷袭珍珠港!昔日,他是国难“九一八”事变的当任者;而今,他又住在夏威夷与珍珠港相毗邻的希尔顿大酒店,这难道只是一种历史的巧合吗?这时——也只有在这时,我似乎又听到了他在8年前向日本人讲的这两段愤怒的话声:
“可以说我自己的一生是被日本人毁灭了。我父亲被杀,我的家庭整个被毁掉了,我的财产一切都没有了
“日本军人疯狂到那样,不但对中国人。对他们本国的元老都敢杀。我在想,日本这个国家在经历了那次世界大战后,能像现在这样的存在,这是日本的幸运。”
啊!定居在夏威夷的张学良是不会忘记这国难家仇的。
为了继续探寻暮年张学良将军的爱国情怀,我们一行采访了夏威夷华侨首富、银业企业有限公司董事长、历任美国三届参议员的邝友良老先生。他原籍广东珠海,父辈早年来夏威夷,和孙中山先生的兄长一样务农、经商。夏威夷的朋友告诉我们:他今年九十二岁高龄了,退休后一直生活在自己在夏威夷购置的庄园中。另外,他是当今华裔政治家中唯一见过大陆的毛泽东、周恩来、邓小平,见过台湾的蒋介石、蒋经国、李登辉的人。也或许是邝友良先生有着这种特殊的从政生涯的缘故,张学良将军定居夏威夷后,他们二人时相过从,畅谈以往。
好大的一座庄园啊!它是夏威夷岛中的一整座大山,可以耕种的土地就有四千三百多亩。更为神奇的是,这座庄园从山底到山顶种的都是全世界有名的花卉和水果,放眼望去,五颜六色,煞是好看。然而更令我肃然超敬的是这座特殊的庄园的主人邝友良先生,他体魄魁伟,身着带着泥土的便装,再一看他那双又旧又脏的皮鞋,我怎么也不能和三届美国参议员挂上钩。说真的,如果不是专门约见采访,我一定会把这位邝友良老先生当成一位农夫。他伸出粗大的双手紧紧握住我的两手,好客他说:
“欢迎你,来自大陆的作家。”
“不要这样称谓,我是一个农民。”
“好,好!我是一个农夫。”
我们这一老一小的对话把大家逗得捧腹大笑。但是,我却在这捧腹大笑中感悟到了“农民”和“农夫”这两个词更为深邃的内涵。这是因为在我国近现代的官场中,是很少有“种豆南山下”的“农夫”啊!
接着,邝友良老先生把我们请上特制的游览车,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从山底向峰顶驶去。他一边欣赏自己晚年这赏心悦目的寄居地,一边讲述他在美国的从政经历。当我们乘车来到了山顶,他引我们走下这特制的游览车,很快又走到一片奇妙之极的花卉前,指着空旷无比的远天告诉我们:张先生很喜欢这个环境,前些年他偶尔乘车到此一游,独自驻步山顶,眺望四方。我随着邝先生的手势放眼望去:远方海天一色,万里长空只有几朵孤苦伶汀的浮云。说来也很奇怪,我竟然想起了当年张学良将军偕赵四小姐站在澎湖岛上眺望大陆的情景。同时,我似乎又看到了张将军当年边挥毫疾书,边低声吟咏于右任如下这首名诗的样子:
葬我于高山上兮,
望我大陆;
大陆不可见兮,
只有痛哭……。
啊!我再次感到了张学良将军那颗魂系神州的赤子之心。这时,我望着邝先生那慈祥的面孔问道:
“您作为美国著名的华裔政治家,是如何看待蒋介石软禁张将军的事件?”
“这是严重侵犯人权的行为。我——还有华人世界中的多数人,都很同情张先生的遭遇。
“在您与张将军的交往中谈过‘西安事变’这类事情吗?”
邝先生听后很是达观地笑了,遂又摇了摇头,似乎是在说:作为政治家,过去的就过去了,何必再为这些事自寻烦恼呢!稍许,他颇有感触地说道:
我想,张先生当年做的事是为了国家的统一,今天大家关注的焦点恐怕还应当是统一。当然喽,国家分裂是历史遗留下来的,统一也不能急于求成。我虽然曾是美国参议员,可我也是反对搞台独的。”
邝先生不愧是政治家,他的出发点是清楚的:讲古为今。换言之,不要为采访而采访,一定要看到张学良在今天的价值。为此,我又有意地问道:
“邝先生,您是如何看待自己当过美国三届参议员这件事?”
“一句话,他们需要我的钱,不停地向我要钱。”邝老先生说罢禁不住地笑了起来。
我们听后先是一怔,继之又从这极为普通的话中感悟到了古今中外宫场中的通病——钱能买官,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