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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忙乱过后,柳郎中泣泪曰:“浩然先生……,你怎么不记住我的忠告啊……”
蕙玉明白了柳郎中的意思:丈夫食鳝疾动,旧恙复发,得的是败血症……,可怕的不治之症!!她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倒在床边,不省人事。仪甫赶紧上前一把扶住。
“六哥,你予我有恩,可不能走呀……”从弟邕然伏在床边,拉着孟浩然的手,哭得死去活来。洗然、馨然和谔然也早已泣不成声。
全家上下顿时哭声阵阵,乱作一团……
天色微明,下起了小雨。
孟浩然的眼睛睁得好大,嘴里喃喃地咕哝着,蕙玉慌忙把自己的耳朵贴近他颤抖的嘴唇,只隐隐约约断断续续地听见:“鹿门山……洞庭湖……黄鹤楼,长安……越州……荆州,丞相……太白……摩洁……,太乙子……空上人……”
一幕幕坎坷的生平经历在孟浩然的脑海里闪过。多少年来,他把象美酒一样香浓的亲情、友情、山水情、报国之情和少女般清新超俗的诗情美妙地融化在了一起,即使有点儿酸涩和坎坷又有什么了不起?他满足地笑了。他听见自己微弱的声音在遥远的天籁中回荡: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
微云淡河汉,疏雨滴梧桐……
羊公碑尚在,读罢泪沾巾……
孟浩然望了望一脸悲痛的王士源,好象在想,自己最大的遗憾是那本《涧南诗话》没有写完……。
涧南园外,秋雨菲菲,林木摇曳,风声呜咽。
冥冥之中,他恍恍惚惚跟在两位须髯皆白的老者后面飘飘然来到一个所在。只见那里阳光明媚,朝霞满天;山青水秀,绿树清溪;桑竹美舍,良田万顷;百花盛开,万紫千红,如诗如画,仿佛世外桃源……
两位老者扭过头来对他慈祥地微笑着。他忽然觉得那两位老者似曾相识。更神奇的是,他突然发现前方夕阳之中还立着一位风度翩翩的老人:那不是自己的恩师张九龄么?忍不住追赶道:“三闾大夫,五柳先生……,张丞相,等等我……”
开元二十八年(公元七四○年),孟浩然在襄阳溘然辞世,时年仅五十有二。墓在凤林山南,距襄阳城十余里处。
转眼已是深秋。
庭院中,满地梧桐的落叶被阵阵凉风吹的四散飘零,给人一种萧杀的感觉。襄州刺史宋鼎正坐立不安,忽听门人来报:“殿中侍御史的王维王大人到。”
“还不快请!”宋刺史整了整冠,慌忙出门迎接。
王维下了轿,兴致勃勃地随宋刺史来到前厅坐定。
“王大人这两年赴河西凉州劳军,鞍马劳顿。此次又奉皇上之命来襄阳主持南选考试,辛苦了!”
王维接过宋大人亲自递过来的茶杯,笑道:“吾这两年饱览了大漠边塞风情,今又来领略襄阳的秀美风光,何来辛苦之有?”
“王大人言之有理!请大人先稍事休息,明日本官陪大人去游汉江如何?”
“谢谢宋大人。不过,您得先陪吾前往涧南园拜访久违的好友孟浩然,可否?”
听王维这么一说,宋刺史默默不语,不一会儿,忽然泪如雨下。
王维不解,开口问道:“刺史大人为何落泪?”
宋刺史更加伤心了:“王大人远在京城有所不知,浩然兄已不幸病故了!”
“啥?你再说一遍?”王维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惊问道。
“上个月……,浩然兄……痈疽复發,不幸……病故于涧南園!”宋刺史哽咽着。
闻此噩耗,如晴天霹雳。王维顿时捶胸顿足,扼腕痛惜:“浩然兄胸怀豁达,清雅壮逸。乃大唐诗坛之俊杰。吾俩开元十七年相识于长安,志趣相投,患难与共,谈笑风声,诗书往来,引为知己。没想京城一别,转瞬数年。张丞相也去了。如今江山依旧,竟物是人非!浩然兄,我来迟了呀……”
秋风萧瑟,满地的落叶飘起,一片凄凉。唯有庭院中那棵万年青,依然挺立。
王维泪流满面,凝视着那棵万年青,他口中喃喃着:“……欲寻芳草去,惜与故人违。
当路谁相假,知音世所稀……”挚友的音容笑貌,宛然如昨,仿佛还在眼前。
“摩洁兄要节哀顺变,万万不可伤了身子啊!”宋刺史拭泪相劝。
王维含泪问道:“宋大人可知浩然兄墓在何处?”
“襄阳城南凤林山。”
“吾要前去祭拜浩然兄。”
“王大人鞍马劳顿,一路辛苦,可否先行歇息,明日再去?”宋刺史劝道。
“即刻就去,烦请宋大人带路。”说话间王维已起身缓缓向大门走去。
当王维一行到达凤林山的时候,老远就听见孟浩然墓地那儿传来阵阵凄楚的呜咽之声。
“相公啊,你好狠心哪!三十多年来,你我夫妻聚少离多。你只顾自己奔走京洛,漫游
华夏,游山玩水,诗酒相随,消遥自在。你可知道我们娘儿俩是多么寂寞多么想你吗?呜……我后悔。我恨自己,恨当初不该劝你追求功名。我好后悔呀!呜……好不容易等你安下心来,我们全家团聚,才享受到了天伦之乐。可如今你却又抛妻别子,飘然离去。相公啊,你的心实在是太狠了!呜……”
“母亲,别哭了!不然……父亲的在天之灵听了会更难受的。”
那妇人一字一泪的哭诉声和那儿子声泪俱下的抽泣声凄凉极了。
“相公啊,自从当年引诗为媒,你我相识,天作之合,喜结连理,三十载春秋过去,我
们可谓夫唱妇随,百般恩爱,情深义重。我知道,你羁旅愁思,壮志未酬,但绝非庸碌流俗之辈。今生遇见了心地善良、诗情满怀的你,是我的造化。嫁给了你,蕙玉不悔也!今天是你五七的祭日,我和甫儿来看看你。愿夫君一路好走,别牵挂我们,和张大人一起在桃花源里安享清福,实现你的梦想吧……呜……”
听到这里,心里如刀割般难受的王维再也不能自持,踉跄着上前一把扶起了那妇人:“蕙玉嫂嫂,别太伤心。你要节哀顺变,保重身体啊!”
面色苍白的蕙玉止住哭声,慢慢地抬起头,擦了擦眼泪,只见搀扶她的是一位身着朝服,儒雅慈祥,素未谋面的人,有些疑惑:“大人是……”
旁边的孟南怔了片刻,终于认出了眼前这位大人就是当年六公子进京赶考时,同住在刘家大院里的王公子。他又惊又喜,连忙拭泪道:“夫人,这位是京城的王维王大人。”
“你就是摩洁兄弟?”蕙玉听了,赶紧拉着仪甫重又跪下,含泪道:“甫儿,这位王大人才高名著,可是你父亲最好的知心朋友啊!”
王维见状更是泪如雨下:“嫂夫人,浩然兄,我来迟了呀……”
宋刺史和众随从也在不停地抹眼泪。
王维缓缓跪在浩然墓前,先恭恭敬敬地上香明烛,洒酒祭祀,然后,又把一张张金黄色的冥纸点燃。忽明忽暗的火光映红了他俊朗的脸庞。
“浩然兄呵,你乃血性男儿,一辈子行侠仗义,不愿趋承逢迎,饱受挫折。空怀报国之情,而与官场无缘。吾为你不平也……;可我知道,你也是个性情中人。你热爱生活,对大唐壮丽之河山情有独钟。在京洛吴越、湘赣蜀汉之间,到处都留有你的游踪屐迹。你把那报国情、亲情、友情、山水之情和精妙绝伦、清新超俗的诗情美妙地融化在了一起……。今弟泣告之,兄那些有感而发的诗篇,脍炙人口,家喻户晓,已广为传诵,定可千古流芳矣!浩然兄呵,你自比那三闾大夫,五柳先生和谢灵运父子,当之无愧!你不枉此生,在天之灵亦应感到欣慰也……”一道道泪痕挂在王维那刚毅的脸上。
大伙儿纷纷默默地走上前去,你一沓,我一沓地拿起包里的冥纸,一张一张地往火堆里添去。那淡红、淡黄、淡蓝色的奇异火光更加明亮了!
“浩然兄呵,你不孤独也。作为生死之交,吾与你一样诗酒相伴,自得其乐。吾时时刻刻都在想你、念你也!你放心,不管在天南地北,每年清明和你的祭日吾等兄弟都会祝福你,来与你洒酒对饮……”
霎时间,蕙玉比以往都更深刻地理解了摩洁对丈夫的那份特殊的情感。丈夫的死对他的打击也许比别人更重。蕙玉知道,他和丈夫一样,也是个多情多义的诗中豪杰。
那传递人间与天堂之问情感信息的冥纸烧完了。奇彩的火光在慢慢地熄灭。
凤林山麓松枝摇曳,泉流幽咽,如泣如诉。好象万物都在为盛唐一代诗星的陨落而悲戚。
孟南轻轻扶着王大人。王维缓慢起身,此情此景使得他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恸,撕心裂肺地失声痛哭曰:
“故人不可见,
汉水日东流。
借问襄阳老,
江山空蔡州……”
第二天,王维伤心地告别蕙玉一家,离开襄阳,准备沿汉水南下从荆州入江,溯江西上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