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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1976-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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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见站着的吊客们窃窃私议,今天的规格不知怎么样,据说特别高,由中央主持……什么中央人物,当非文艺界所能够得上。等了一会儿,叫我们排队进去,站好之后,奏哀乐,然后上去了主持并致悼词的人。我眯眼看了半天,既看不出是哪位作家,更认不出是哪位首长。是一位30多岁的妇女,手拿悼词,结结巴巴在那里念。

谁呀!

直到会散了,人们往外走了,我这才打听清楚,原来这位主持会的人,是中共中央组织部副部长,原长辛店铁路工厂的一位女工。想必是造反成就极大,才能占据这样的高位。但是她和郭小川有什么关系?和诗又有什么关系呢?“四人帮”垮台了,她还在做她的官(不过,后来她下台了),她又着实与文艺及政治方面都联不上,所以至今我也说不清这位为逝去的小川做结论的女部长的名字。

如此对待文艺界对一位著名诗人的追悼,这就是1976年“四人帮”刚垮台时对待我们的姿态。这自然已经比开口就骂黑帮强了很多。但是,不能不使人感到,我们依然比别人矮一截。

许多还活着的人被放出来了,但是他们的问题还解决不了,有的去山东,有的去山西。中央专案组还掌握大权,说一声“不解放”就不解放。

我到清华去看望老校长蒋南翔,结果只找到一间单人宿舍。门锁着,隔钥匙孔看见两只满是泥的布鞋扔在地上。后来他算是解放了,却没有工作,住在万寿路招待所。我又去了一趟,这次是事先电话联系好的,我和老同学魏东明同去。进屋一看,一间空屋,四张床,住他一个人,就算优待了。到吃饭时候,他到食堂去打了饭来,又说:“这里还有肉,我们烧了吃吧。”说着便取出一个塑料口袋。我一看,竟是一个生的猪蹄子!问他哪里来,答曰是今早他自己到菜市场排队买的。真亏了从来不会买菜、做饭的老蒋。现在三个人吃饭,只我一个多少知道点烹调,我只能当仁不让。我就问:“你的锅呢?”他指指自己吃饭打菜用的小搪瓷饭盒。“刀呢?”他取出一把削水果的小刀。“炉子呢?”他领我到里面盥洗间,那里有一个小酒精炉。看了他这些炊具和那个大猪蹄,我不由得笑了起来,你就是马上到饭馆请大师傅,也做不出这个菜来。何况是我?但是老蒋盛情可感,我不能不动手。于是我用那水果刀把猪蹄子稍微削下几丝,没有油,就加上打来的菜,放在搪瓷饭盒里炒了一阵,火又太小,哪里炒得熟?我一边炒,他们二位一边蹲在旁边吹火。这顿饭吃得实在狼狈,自然也别有风味。

 

  

  

韦君宜:想当青天大老爷,难!(2)
 
临走我告诉老蒋:“下回可别这样招待我们了。”下回,他自然也不敢这么办了。这是我们的大学校长在“四人帮”初垮时的状况!当然,这在群众中间得算水平很高的了。书呆子闹笑话,只可算作运动结束后茶余饭后的轶闻,说着玩的。真正运动的尾声可没有这么轻松。

好些初得“解放”而无处安身的人,免不了东跑西走,看看朋友。记得有一回,我刚下 
 
 
班回家,见老同学李昌和老同事王汉斌都在我们家里,他们都是还没安排工作的。见面自然要打招呼,我说:“刚回来,忙啊!”李昌忽然笑着用手点着我说:“你啊,你现在是当权派,是忙哩。”我说:“那你们是什么?”杨述说:“我是走资派兼叛徒,到现在帽子还没有摘哩。”

的确如此,许多人虽然已是人所共知没有什么问题了,但是头上那顶“帽子”就是摘不下来。为了杨述的摘帽子问题,我找过当时新成立的中央,跑过中组部,求见邓大姐,都没有办法。后来,甚至中组部新上来的同志已经跟我推心置腹到这种程度:“他没有问题我们知道。可是,他和另外一位×××同志,是过去中央画过圈子的,现在的中央专案组就不许我们推翻。这事怎么解决?我们得慢慢想办法。”

过去的“中央”(主要是“四人帮”)圈过圈子的人,就不许动,依然铁案如山,只能慢慢想办法。我还在不停地奔走。后来,有人告诉我说:“你去求新组织部长胡耀邦同志。”我认识他,但是我没好意思去求。再后来.又有人告诉我:“杨述和那位×××的事大约快了。胡耀邦对别人说了,对于这些事,他比当事人还着急。”果然,对这些被圈过圈子而没有什么结论的人,逐渐松动了。我又听人家说:“快了,中组部正在和他们顶。”我们等到1978年11月,杨述果然算是比较快的“解放”了。

还有比他的“案子”更重得多的人:“三家村”、“四条汉子”、彭、罗、陆、杨……这些经“御笔亲点”过,而人人都知道并没有什么罪的大罪人,也陆续获得解放。原来神圣不可侵犯的“中央专案组”竟被解散,这真是天大的事!当时轰动九城,大门口排了长队的地方,不是像后来这样的百货公司、食品店,而是中央组织部。各色各样受冤几十载的人写血书上告,城里传说着“胡青天”的故事。我的一个老同事李兴华,早被划成右派,告过多少次状,不曾有过结果。这一回,他得了癌症,把申诉书赶写出来,委托妻子去中组部门口排队。照理该是十分迫切的,但是他却不,居然躺在家里和朋友聊聊文坛近况,自己还想写一点文章。对于交上去的申诉书,他挺放心地说:“会有结果的。”果然,后来在他去世之前,接到了平反的通知,使他得以安然瞑目。中央负责干部能得到党员群众这样的信任,在我的经验中,是除抗日初期投奔革命那时之外,后来再也没见过的。

先是这些受冤的“右派”分子,后来平反到“胡风分子”,然后是“右倾机会主义分子”,再然后是无根据的“特嫌”,最后甚至到了死后也不得翻身的“地主阶级孝子贤孙”。这种局面真是自从开国以来甚至开国以前所从来没有过的。随手给人扣帽子,搞运动,早已经成了我们的习惯。

能这样改变吗?一个出身定为“国民”,无资格在祖国之内自称“人民”的人,也能获得“人民”的普通身份吗?人们将信将疑。就在我们出版社里,有好几个从解放以来一直表现极好,要求入党的人,却外调十几年不能批准,只因为家庭出身是地主。几本写得很好的小说,军代表不让出版,只因为作者的爸爸有“历史问题”。好几家我们眼看着长大的孩子上不了重点中学,因为孩子爸爸的“结论”没有做。连小孩们都说:“我念书有什么用?现在爸爸是纲,纲举目张,纲坏了目怎么张嘛!”这些还稀奇吗?到了这时,我头脑才稍稍清醒,才觉悟到,原来我也只是在出书这一点业务上,比军代表们稍微明白一点,其他,我的思想不也是一样无知吗?首先得把人当人,然后才谈得到研究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例如开口说阶级,怎样废除阶级?没大想过。

这点“新思想”,我们还不习惯。

我开始想到了,我应该去认真看看这些年人们是怎样在生活的。特别是农民。

我曾遇见一件案子:

一个亲戚在“文化大革命”中被农村造反派揪回农村去,打死了,罪名是地主分子。而此人早在抗日战争期间已经弃土地从商,进入城市。他的现已50多岁的儿子。已经根本不认识那个农村的“家”了。他不是地主,其实很明白。而我们那时奇怪的法律(或者是不成文法),凡属地主,就没有人权,犯有天生的死罪,而打死他的人无罪。因此,直到“四人帮”垮台后,他家出头来打官司,还不敢堂堂正正提出无故打死人命案,而只敢提出“成分”划错了,还向我打听,是否认识该县老干部彭书记。请帮忙讲一讲。

 

  

  

韦君宜:想当青天大老爷,难!(3)
 
中央下去了工作组,临走以前,我曾拜访过工作组长,请为清查。结果回来之后,既未查出他确是地主的根据,也没有相反的任何资料,只是一句话:“当地县委说,已经问过当地支部了,支部坚持不能改。”然后就是工作组长同志的一大串苦经:下去就得先声明服从他们的领导,想当青天大老爷,难!

我作为记者下去了一趟,去的就是这个县。正是农村开始改革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办 
 
 
法虽然有点乱,但是劲头很大的农村改革家,也听他毫无顾忌地讲了县里好几个冤案,包括他本人处理的,明知张冠李戴冤枉了好人,他写了报告,而县里硬不给平反的案子。于是我们谈得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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